第1页 :基本信息
书名:小爱无疆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作者:小醋
内容简介:
程风行说要在七夕给江夏一个浪漫的惊喜,让她一直期待了好些天。到了最后,程风行洗完澡,裸露着健硕的胸膛,几滴水珠挂在发梢,性感而迷人,他轻轻把她带倒在床上。
“这是礼物。小夏,哈啰顺风车自动被抢单怎么办我把我自己送给哈啰顺风车自动被抢单怎么办你。”他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使得室内的温度骤然升高。
可惜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两个人顿时从热情中清醒。
借着月光看去,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门口,软软地问:“爸爸、妈咪,哈啰顺风车自动被抢单怎么办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都睡着了。”
程风行身子一僵,江夏偷偷地亲了他一下,咯咯地笑了起来。
“妈咪你在哪里,太黑了我都看不见。老师说今天牛郎织女在鹊桥见面,我想去看看,妈咪你陪我去看哦。”江小帅撒娇说。
于是这个晚上江小帅夹在两个人的中间数着星星,听着七夕的故事,而程风行这个最后的礼物,最终还是没有在七夕的晚上送出。江夏趴在床上笑了一阵子,迷迷糊糊地想,他们彼此的爱意就是送给对方最好的礼物。
作者简介:
小醋,晋江原创网签约作者,多次上原创网金榜、强推、月榜,出版《陌上花开缓缓爱》《非爱勿动》《御厨房里那些事儿》等多部作品。
书摘正文:
第一节 少年不识愁滋味1
新苗实验幼儿园的王老师最近有点烦恼,烦恼的根源是一个转学的小女孩——江夏。
王老师是这个六星级幼儿园的教育骨干,带了一个中甲班。小朋友们在她的谆谆教导下,一个个乖巧听话、聪明好学,是新苗实验幼儿园对外接待参观访问、对内进行教学实验的重点班级。
“王老师王老师,不好了!江夏不让我们上厕所,让丁哲华拦在门口!”两个女孩子飞奔过来,其中一个眼含泪花,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显然是尿急了。
王老师听了十分惊诧,急匆匆地来到厕所门口,发现门口站了好几个女孩子,在那里叽叽喳喳的,一个男孩子堵在门口不让她们进去。看到老师来了,男孩子有点害怕,但还是勇敢地汇报了:“王老师,江夏说了让男孩子先上厕所,女孩子等会儿再去上。”
王老师瞪了这个小帮凶一眼,一个箭步冲进厕所,发现里面站着五六个男孩子,江夏蹲在小便池边,正指着他们的小鸟嘻嘻嘻地笑。
第2页 :第一节 少年不识愁滋味1
“江夏,你在干什么?”以温柔在幼儿园里著称的王老师一声大喝。
江夏立刻站了起来,乖巧地在王老师面前站好,两只圆溜溜水汪汪黑漆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王老师看,把王老师暴怒的心一下子看得软了下来。她一下子就想起那天园长叫她过去领转学生,江夏穿着一身洁白的公主裙,雪白粉嫩的圆脸,乌溜溜的大眼睛,长而卷曲的睫毛,活生生一个从画报上走下来的洋娃娃,瞬间击中了她内心所有的萌点。
“江夏,不让小朋友进来上厕所是不对的。”王老师蹲了下来,把声音调低了八度,温柔地说。
“王老师,我在搞科学研究。”江夏脆生生地说。
“你研究什么?”王老师听见自己的声音继续温柔地响起。
“研究很多东西啊,王老师,他们为什么站着上厕所啊,为什么他们的小鸡鸡每个人都不一样啊,为什么他们有这个我们女孩子没有啊…………”
王老师看着那张红红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在一刹那猛然感觉到小江夏的身后好像长出了一对黑色的翅膀。
这一天来接江夏的是江夏的大哥,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由于王老师在茶余饭后的宣传,隔壁班的几个老师闻讯找了各种借口,顺路前来参观美少年。
江春看起来很斯文有礼,和很多家长一样例行问了一句:“老师,我妹妹听话吗?”
王老师也不可避免地被美少年闪了一下眼,告状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个圈又咽了回去,只好微笑着点头说:“江夏小朋友很活泼,也很听老师话。”
美少年笑了,露出一排白得晃眼的整齐的牙齿:“是的,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孩。”
王老师过了好久才从这个笑容中回过神来,忽然觉得当初自己收下这个转学生可能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事实证明,王老师所有的预感完全是正确的。
自此之后,江夏完全融入了中甲班的生活,王老师在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天使,可是,只要王老师一转身,她领着一帮被她的美色和糖衣炮弹打倒的男孩子们上蹿下跳,直把中甲班折腾的鸡飞狗跳。
这一天,王老师正在午睡间帮孩子们起床,一个小女孩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王老师王老师,江夏把丁哲华弄哭了!”
丁哲华就是那个在厕所守门的男孩子,王老师心一紧,疾步走到教室,看见一大堆小朋友围在一起,中间是江夏,拿着一块小毛巾正在丁哲华脸上使劲地擦,丁哲华眼泪汪汪地,一个劲儿地问:“江夏,好了没有?”
看来没发生什么大事,王老师松了一口气,奇怪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江夏立刻住了手,对王老师说:“我在助人为乐。”
王老师一看,丁哲华的脸上都红了,尤其嘴角旁边的一颗痣旁,皮擦破了,渗出了一层血珠。她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半天才想起用毛巾按住那块蹭开的皮,哆哆嗦嗦地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要充满爱,要心中充满对所有孩子的爱,就算是调皮的孩子,也要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你在帮助丁哲华什么?”
旁边的小朋友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江夏说丁哲华长得太难看了,要帮助他变得好看一点。”
“就是那颗黑黑的东西,江夏说那个是老鼠屎。”
“对的,江夏说美男子都没有老鼠屎的,有老鼠屎的都是丑八怪。”
“江夏说,小朋友之间要团结友爱,她要帮助丁哲华变得漂亮一点。”
…………
王老师无力地问:“江夏,谁告诉你这个是老鼠屎?”
江夏一脸的无辜:“我大哥说的。开车的陈叔叔脖子后面有颗老鼠屎,有一天没有了,我大哥说陈叔叔把它擦掉了。”
丁哲华忽然说话了:“江夏,那我的老鼠屎有没有擦掉啊?”
王老师觉得自己带这个班最起码得短命两年。
放学的时候,丁哲华脸上的红印淡了,可那块破的皮没这么快好。能进新苗实验幼儿园的父母们都不是好惹的,丁哲华的妈妈很不高兴,一个劲儿地追问儿子这是怎么回事,王老师再三向丁妈妈道了歉,江夏在一旁忽闪着大眼睛,忽然勇敢地站了出来:“阿姨,这个皮是我弄破的。”
丁妈妈瞪着眼睛看着这个漂亮的洋娃娃,刚想教育几句,丁哲华忽然跐溜一下从他妈妈胳膊下钻了出去,边跑边喊:“妈妈,我要吃棒冰,我们快回家喽。”
丁妈妈愣了一下,只好跟在儿子的后面跑了出去,一场纠纷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这次来接江夏的是江夏的保姆孙阿姨,三十几岁的河南人,眉清目秀的。王老师终于忍不住问:“江夏的爸爸妈妈呢?怎么从来没有看到他们来接江夏?”
孙阿姨好脾气地陪着笑:“她爸爸妈妈都很忙,饭店里都要很晚才下班,有时候十天半月才回一次家。”
王老师委婉地说:“这样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好。这样吧,能不能和江夏的父母约个时间,我想…………”
“王老师,江夏的事情你找江夏的大哥吧,宝贝都是她大哥管的。”孙阿姨终于想起王老师的问话。
王老师想起江春的老鼠屎,想起江春那句“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孩”,顿时放弃了告状的想法。
孙阿姨是江妈妈的远房表亲,丈夫在远洋渔轮上工作,一年难得回来一次,一直在想办法到这个城市来找个工作。她在江夏一周岁的时候就带着她了,她自己有三个儿子,最大的已经读小学五年级,最小的比江夏大两岁,都留在老家。和家里其他人一样,她对江夏也宠得要命。
江夏刚搬了新家,是新苗实验幼儿园旁边刚造好的一个小区,四房两厅,在当时的N市算是大户人家了。江夏很喜欢这个新家,因为小区里有个中庭,放了两个很大的大型玩具,整个小区的小孩子都喜欢在这里玩耍,她收服了所有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每天一大群小屁孩在小区里上蹿下跳。
今天玩的是官兵捉强盗的游戏,江夏领着一帮人,拿着从地上捡来的一根木棍,追着前面两个的男孩子,意气风发地边挥舞边追:“站住!不许逃!”
被追的两个男孩子很机灵,一下子一边一个,分开逃走了。江夏今天是当领头的,神气地一指:“你们追那边,我去追浩浩。”
吴嘉浩是新苗幼儿园大乙班的孩子,躲在中庭里的一个物业用房后面冲她做鬼脸,猛地抽出一根树枝,装着打枪的样子,冲着江夏扫射起来:“我有枪,你中弹了!”
江夏不干了,一扔木棒,冲上来抢树枝:“浩浩你耍赖,不能用枪的!电视里都没有枪的,只有刀还有剑!”
吴嘉浩当然不肯给,两个人拉来拉去,一下子都摔倒在地上,在泥地上滚了好几圈,顿时,吴嘉浩的哭声震天响了起来。
江夏却没哭,拎着那根树枝,放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趾高气扬地说:“别哭了,等会儿我给你吃巧克力。”
吴嘉浩没理她,继续嚎,猛然楼梯那里传来一声大喝:“你们俩个小家伙在干吗?这是我种的菜!你们把我的菜全给压坏了!”
原来,他们俩打滚的是一个小小的菜地,物业房后面的一小块绿化死掉了,这个大妈二话不说在这里开了一块小菜地,种了一些葱和青菜。
吴嘉浩吓得一哆嗦,哭声神奇地停住了,没意气地指着江夏说:“她压坏的,她把我拉倒的。”
那个大妈姓钱,在小区里是有名的泼辣,两眼一瞪,操着本地话就说开了:“捺啦俩个小赤佬,哪能办办?喊捺啦爸爸妈妈过来…………”
江夏瞪了吴嘉浩一眼,用手指刮着脸蛋:“羞羞羞,一会笑,一会哭,丑死了,再也不和你玩了。”
没一会儿,江大哥就听到了楼下的争吵声,从窗外探出头来,问:“小夏,你有没有事情?”
钱大妈喊上了:“谁家的闺女啊,把我的菜踩烂了,也没大人过来看看啊…………”
江大哥慢吞吞地走了下来,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个子很高,有时候在饭店帮父母的忙,形形色色的人都接待过,因此一站在那里很有气势,江大妈的声音立刻低了八度。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菜园子,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钟叔啊,我是江春。我们家那个农场没倒闭吧,嗯,帮我送一百斤无污染的有机青菜来。嗯,小夏把人家的青菜压扁了,不用二百斤,一百斤够了,五十斤给她踩着玩,五十斤赔给人家。”
挂了电话,他扫了一眼一旁张大嘴巴的钱大妈,对江夏说:“小夏乖,我们回家玩。”
江夏乖乖地点了点头,江春拍了一下脑袋,想起了什么,又拨了个电话:“喂,请问是物业管理处吗?我找你们物业主任。嗯,我是业主,王主任吗?我要投诉,我们小区里有人毁绿建自己的菜园子,这个绿地是公摊绿地,你们不管我去报社投诉。嗯,那就好,我等着,你们不马上处理我们拒交物业费。”
说完,他牵着江夏的手,留下木头一样的钱大妈和摸不着头脑的吴嘉浩,扬长而去,一边走还一边耐心地回答江夏的疑问。
“哥,真的要踩青菜玩吗?”
“当然不行,我们要爱惜农民伯伯的劳动成果。”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要我踩着玩?”
“我故意气她的,五十斤我们拿回家叫阿姨做小夏最喜欢的腌菜吃。”
“嘻嘻,哥哥你真好,我要吃酸酸的那种。”
…………
江夏在大家的宠爱下茁壮成长,玩伴里的大姐大,班级里的小公主,长辈老师眼中的乖宝宝…………到了大甲班的时候,她在班里振臂一呼,一大半的孩子都会跟着她跑了。
只是有一天,这位威风凛凛的孩子王气焰全消,成了班里的一大笑柄。
这天,防疫站的医生们来打疫苗,三个白大褂在班里一溜儿排开,试管和针管在桌上也一溜儿排开,一个白大褂取出一根针管,把针头往针管上一戳,尖尖的针头在空气中泛着银光,而医生们都摆出一副特亲切特温柔的样子,说:“小朋友们,害不害怕?”
小朋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男孩子大声说:“不怕!”
班里的另一个小公主云依宁眼尖,看到江夏一直往后躲,忽然问:“江夏,你是不是害怕打针啊?”
江夏小声说:“我才不怕呢。”
云依宁大声告状:“王老师,江夏一点也不勇敢,她害怕打针。”
顿时,全班小朋友的眼睛都盯向江夏和云依宁,好几个胆小的扁着嘴,都准备跟着一起开哭了。
王老师立刻说话了:“怎么会?江夏最勇敢了,而且我们已经是大班的哥哥姐姐了,要给弟弟妹妹做榜样,好孩子要勇敢,打针不能哭,江夏肯定是好孩子,你们谁先来?第一个打针的给一朵小红花。”
班里的运动健将费扬帆举手了,挽起袖子噔噔蹬地跑到上面,医生干净利落地往他胳膊上戳了一针。
王老师立刻树立典型:“真勇敢,痛不痛?”
“不痛,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费扬帆觉得自己就像个英雄,洋洋得意地说。
云依宁也上去了,轻声轻气地对医生说:“医生阿姨,你轻一点打。”
医生阿姨一边用酒精棉花消毒,一边照例顺手扎了一针,嘴里还说着:“嗯,阿姨打得很轻很轻,你看,打好了,轻吧,不痛吧。”
云依宁的泪花都快出来了,强忍着没哭,看看王老师,等着王老师的表扬。王老师带头鼓起掌来:“宁宁真是个勇敢的孩子,大家给她拍拍手。”
小朋友们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云依宁有点得意地走了下来,挑战似的看看江夏。
眼看着小朋友一个一个地走了上来,不管怕不怕,就算是眼里含着泪花,也都乖乖地打了针,可是江夏坐在那里却一动不动。王老师有点急了,蹲下来问:“江夏,老师陪你一块儿上去好不好?一下子就好,真的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夏使劲地抓住凳子,咬着嘴巴摇头,带着哭腔说:“王老师,我不要打针。”
“不要打针会生病啊,”王老师耐心的解释,“生病了会很痛哦,到时候要打很多很多针的。”
“我不要打针!王老师,我怕。”江夏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一把抱住王老师的头,眼泪鼻涕都往王老师的衣服上擦。
小朋友们都哄笑起来,费扬帆也在那里怪腔怪调地学江夏的哭声:“王老师,我怕。”
王老师被江夏象八爪鱼一样缠着,顿时母性大发,瞪了一眼起哄的小朋友们,不住安慰江夏。医生已经把班里最后一个打完,两个人一哄而上,一个负责掳袖子,一个装针头,手起针落,随着江夏的一声惨叫,医生们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隔壁班的老师都来围观大甲班最无法无天的小朋友的糗事,小公主的抽噎还没有结束,一双眼睛被泪水浸润得好像黑葡萄似的,楚楚可怜。众位老师又是亲,又是拍,又是捏,玩得不亦乐乎。
晚上孙阿姨来接江夏,王老师提起这件事情,孙阿姨说:“小夏很害怕上医院打针的,小时候发烧了打吊针,哭个没完没了,烧没退倒是把喉咙哭坏了,所以我家小夏从来不打针。”
“那防疫针呢?”
“那要等她睡着,睡着以后我们把医生请来在家打。王老师,不怕你笑话,我们都怕她哭,她一哭,我都忍不住想哭。”孙阿姨不好意思地说。
王老师看了看在一旁追着费扬帆跑的江夏,有这么多人宠着江夏,她不知道是该替江夏高兴,还是该替江夏担心。
王老师操心的日子总算到头了,大甲班毕业了,江夏小朋友也毕业了。
九月份,江夏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拉着孙阿姨的手去上学,实验小学要过两条马路,走路需要十分钟,很多实验幼儿园的孩子都直升了实验小学。
江夏所在的101班很多都是熟面孔,云依宁、丁哲华和她同班,费扬帆在隔壁102班,大家很快就融入了新的小学生活。
云依宁长着一张古典的瓜子脸,被挑中去了校舞蹈队;丁哲华的语文成绩特别好,写的没几行字的小日记经常被老师朗读做写作范本;费扬帆被校羽毛球队的李教练称为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入选了校羽毛球队…………
只有江夏,天天犯小错,几天犯大错。班主任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姑娘,姓厉,工作很有热情,非常想在班级工作上取得成绩,但是不懂得手段和方法,有一天打电话到江夏家里告状,江春接了电话。
“…………江夏同学和同学关系经常不太融洽。”
“嗯,是的,我妹妹比较有异性缘。”江春客气地说。
班主任厉老师一想,那倒也是,江夏整天和一群男孩子们混在一起,倒是挺融洽的。“还有,江夏的成绩不是很稳定,总是忽上忽下的,家里要引起重视,从小抓起基础会比较扎实。”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现在我在市二中读初中。”江春温和地回答。市二中是全国有名的重点中学,出过好几任院士。
厉老师一口气没上来,噎住了,良久,才继续再接再厉:“我想了解一下,江夏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有没有参加什么兴趣班学习班什么的,也好以后对症下药。”
江春想了一下:“我爸妈和我对江夏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快快乐乐地长大,现在她的爱好就是玩。”
厉老师心想,这家人不是傻了就是疯了,这样教出来的小孩子一定是个怪胎。
她义正言辞地教育江春:“你们这样不是爱她,这是在害她,等她长大以后一事无成,她会怨恨你们的。对了,你爸爸妈妈呢,我找他们说。”
第3页 :
江春依旧温和地说:“我爸爸的饭店刚刚开了第十家分店,我妈妈正在筹划连锁快餐的全国布局,连我见他们都要提前预约,可能没有办法接待你。”他停顿了一下,“至于江夏的将来,她一事无成也没关系,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孩,没人养她,我会养的。”
厉老师终于领教了这个史上最臭屁最护短的哥哥,铩羽而归。
江夏对此一无所知,她还是那个快乐的小女孩,一直以为厉老师也象王老师一样喜欢她。由于这两年全国大抓素质教育,教育系统和所有的媒体都在大喊“减负”。N市是全国教育先进城市,素质教育向来走在前头,教育局每天强调小学低段一律不准布置书面作业,作业量不得超过四十分钟,拜此所赐,江夏一直以为小学也象幼儿园一样,学习只是玩耍之余的调剂品。只是忽然有一天,江夏的快乐生活被残忍地划了一道恶狠狠的印子。
江春永远记得那一天。那天早上,江爸爸和江妈妈忽然对自己只顾着事业的发展感到愧疚,一定要做回普通的父母送江夏上学;孙阿姨也正中下怀,她的丈夫刚刚在江家的帮助下来了N市,小儿子也跟在丈夫身边,她可以尽快干好家务去看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江夏高兴地坐着江爸爸开的奔驰车上学去了,七点五十,江爸爸在路口把江夏放下,目送着女儿蹦蹦跳跳地往校门口走去。
八点一刻,孙阿姨接到厉老师的电话,问江夏怎么没来上学,孙阿姨吓得魂飞魄散,一路跑到学校,和厉老师一起把学校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江夏;八点四十五,江春第一节课下课,发现自己的手机上出现了一条短信:你的孩子在我手上,我需要十万块钱救急,一个小时内准备好等我通知。
江夏觉得有点奇怪,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叔叔看起来怎么一点也不象医生,连她都知道到医院要先挂号然后去看病,可是这个医生叔叔带她来了医院以后,拿好了号以后就一直坐在大厅里。她想起刚才在学校门口,就是这个医生叔叔碰了她一下,她的手臂就起了一块块的红疹,医生叔叔着急地说她中毒了,要带她来医院看病,红疹痒痒的,痛痛的,她摸了摸脑袋,问清楚看病不需要打针,就和医生叔叔到医院来了,临走的时候,她还对在门口等她的丁哲华挥了挥手,让他告诉厉老师。
“叔叔,我们什么时候看病啊,我的手臂有点痛。”江夏软软地问。
“医院人太多了,我们还要再等一会儿,你不要吵,叔叔给你糖吃,告诉叔叔你家里大人的电话,叔叔告诉他们一声。”说着,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糖,包装袋都已经折得乱七八糟的了,江夏自幼见惯了各式各样的食品,自然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没有。
江夏把江春的手机号码告诉了那个人,有点不耐烦起来:“叔叔,我要回学校了,我不去上课老师要骂我的。”
“没关系的,我和你老师打过电话了,老师知道你来医院了。”那个人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江夏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平时大人们说的话一股脑儿都涌进了脑海里,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叔叔会不会就是大人们口中的坏人?
“叔叔,我要上厕所。”江夏想了想说。
“叔叔带你去,你别怕。”那个人摆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带她往另一个方向走,经过洗手间的时候,江夏停住了脚步,哧溜一下就准备往洗手间窜,可是那个人却一把拖住了她。
江夏拉着旁边的扶手,扁扁嘴巴,准备哭个天翻地覆,这样就有人就会来救她了,哪知道那个人瞪起了眼,恐吓说:“不许哭,你要是哭的话我就拿这么大这么长的针给你打一针,痛死你。”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江夏吓得浑身一哆嗦,在她心里,打针是世界上第一可怕的事情,她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惊恐地看着那个人,那个人看她害怕的样子,有点得意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药片,摆出一副亲切的嘴脸:“来,把这个吃下去,叔叔就不给你打针了。”
…………
江夏是被晃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渐渐地,眼前的景象清晰了。四周是一片杂草,她躺在杂草中间,正处在一个墙角下,一个男孩子正好奇地看着她,穿着一件明显偏大的衣服,黑黑的瘦瘦的,只有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象一颗黑葡萄。
江夏看看四周那个坏叔叔不在,扁扁嘴巴准备要哭。那个男孩子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干,江夏一看,没有包装,还缺了两个角,不由得嫌弃地撇了撇嘴,说:“这么破的饼干,我才不要吃呢。”
只是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男孩子听了没有说话,固执地把饼干又往前递了递,江夏不情愿地接了过来,咬了一口,觉得这个缺了角的饼干味道还不错,比家里的进口饼干还要好吃。她三下五除二啃完,问:“还有吗?”
男孩子摇摇头,低头翻了翻口袋,又从里面翻出一颗糖,包着棕色的糖纸,递给了江夏。江夏一把剥了糖纸塞到嘴巴里,砸吧了两下,硬硬的,酸酸的,甜甜的,味道还不错。这下,她开始好奇地打量男孩子了:“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
男孩子摇摇头,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不是。”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江夏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说话真难听。”
男孩子看着江夏的笑脸,有点失神,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被人嘲笑了,脸腾地红了。忽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哧溜一下钻到墙角外面不见了,江夏愣了一下,刚想喊,忽然一个身影盖住了她,她抬头一看,立刻哆嗦起来,那个坏叔叔站在她面前,摆着一副僵硬的笑脸,蹲下来对她说:“小妹妹,你这么快就醒了?”
“我要回家,你是坏人!”江夏往后缩了一下。
“别怕,你家里人很快就会来接你了,”那个人伸出手,捂在她的嘴巴上,威胁说:“不许叫,再叫给你打针了。”
江夏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双脚乱蹬,那个人差点按不住她,于是腾出一只手,从包里真的掏出了一个粗大的针管,上面插着长长的针头,凑到江夏的眼前,恶狠狠地说:“你再动,我给你全身上下都打一针,很痛的,你要不要试试?”
江夏立刻停止了挣扎,惊恐地看着眼前泛着银光的针头,全身都痉挛了起来。那个人又掏出了药片,塞到她嘴里:“乖,你家里人很快就打钱给我,叔叔等会儿就把你送过去,睡一觉就好了。”
忽然,墙角外面咚的一声,那个人警惕地站了起来,看看江夏已经有点迷糊了,就把她放在杂草丛里,自己飞快地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那个男孩子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看看地上的江夏,焦急地摇晃着她,江夏的眼睛已经合上了,又慢慢地睁了开来,眼前又黑又瘦的小男孩好像变成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她嘟囔着说:“你怎么变好看了。”
男孩子连比带划,着急地说:“快跑!”
“我要睡觉。”江夏又闭上了眼睛,恍惚中,感觉到那个男孩子在拍打她,使劲地拽她,可是,药力太沉重,她努力着想醒来,可是还是陷入了黑沉沉的梦靥中。
江夏第二次醒来的时候躺在整洁的床上,宽大的病房里白色的一片,她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家里的人都到齐了,爸爸、妈妈、哥哥、孙阿姨,都着急地看着她,她有点奇怪,可是她的肚子好饿,那两块饼干塞了她的牙缝都不够。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江春:“哥哥,我饿了。”
江春紧张地摸了摸她的肚子,问:“小夏,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江夏撒娇地哼哼了几声:“我肚子不舒服,我要吃好吃的。”
“你要吃什么好吃的?阿姨给你去做。”孙阿姨抹着眼泪说。
江夏脑子里闪过一丝什么,好像觉得模模糊糊地有一样很好吃的东西,但是她使劲想了想,却还是没有想起是什么,忽然她捂住了脑袋,尖叫起来:“哥哥,我的头痛!”
江春立刻轻抚着她的太阳穴,按了旁边的呼叫铃。医生和护士蜂拥而至,听心跳、翻眼睛、掐脉搏、问话,一阵忙乱以后,使了个颜色,让江爸爸和江妈妈到他办公室里去。
江春也一起跟了进来,医生坐在办公桌旁,皱着眉头,轻轻敲着桌面说:“你们知道孩子在被绑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江爸爸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们原来打算等小夏醒来问问她。”
“那孩子是怎么得救的?”
“警察通过他要打钱的银行卡找到了他,发现这个银行卡在市中医院挂了个号,顺藤摸瓜找到了医院,同时,110的指挥中心接到了一个小孩的报警,说是在医院的后门墙角边发现了一个女孩子,两个信息一对比,才很快找到了我女儿。”
“这个人渣!”江春在一旁恨恨地吐出了几个字,这一整天,他们一直以为这个绑架江夏的人是针对江家来的。他和爸爸一起在警察局四处奔波,甚至和爸爸一起去拜访了以前在道上的朋友,希望能通过其他的渠道找到江夏。等抓到那个人以后,才得知他只是因为要结婚缺钱花,头脑发热随便挑了个从奔驰车上下来的小孩子,气得差点没发疯。
医生沉吟了片刻,说:“我们检查了很多次,发现孩子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看她的情形,应该是在绑架期间受了很大的刺激,潜意识就把当时的情景全部遗忘了。如果勉强她想起来的话,会引起头痛等症状,所以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不要让她想起来了。”
江夏很快就出了院,遗忘真的是件太好的事情,她照例是那个快乐的小学生,除了校长和厉老师,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丁哲华对她有几天没来上学一直耿耿于怀,一个劲儿地追问她上哪里去了,江夏只知道自己生了一场病,病后身上多了一张心爱的糖纸,棕色的,孙阿姨怕有细菌要丢掉,江夏却象宝贝一样地把它洗干净,夹在自己最喜欢的漫画书里了。
“我生病了,哥哥让我在家休息。”江夏若无其事地说。
云依宁在一旁撇撇嘴,不屑地说:“你不是好好的,是不是不想读书逃学了啊?”
她被老师指派为班长,挂了两条杠杠,平时管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丁哲华义正言辞地驳斥云依宁:“云依宁,你还是班长嘞,老是不团结友爱,我告老师去。”
云依宁急了:“丁哲华,你老是乱说,我哪里不团结友爱了?”
两个人像个小斗鸡似地,眼看要吵起来了。江夏却不耐烦地把头埋进书包里,从里面翻啊翻啊,翻出一个变形金刚,看看同桌闷声不响在翻书,就在他面前引了引,得意地说:“荆含予,你看,我有变形金刚。”
荆含予是个斯文秀气的男孩子,班里的学习委员,个子高高的,每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看起来颇有点玉树临风的感觉,厉老师刚刚把他调到江夏旁边当同桌,希望江夏能受到他潜移默化的熏陶,也变得斯文起来。
那时候的变形金刚动画片刚开始大面积流行,象江夏拿出来的那种大大的,各种关节能灵活转动的高档机器人都是从国外带过来的,N市的市场上根本没得卖。荆含予骨子里男孩子的本性一下子窜了出来,瞪大了眼睛,吞吞吐吐地问:“我可以玩吗?”
江夏豪气地把变形金刚往他怀里一塞:“你玩吧。”
一旁的丁哲华不吵了,傻傻地看着江夏和她的同桌,云依宁噗嗤一声笑了:“丁哲华,江夏怎么不和你玩了。”
同学们都涌了过来,争着看那个稀罕的玩具;丁哲华死死地盯着那个在荆含予手里变化的变形金刚,眼圈都红了;江夏又在书包里翻啊翻啊,得意地又拿出一个,递给丁哲华:“喏,这个给你玩。”
…………
厉老师接到云依宁的小报告,跑到教室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混乱的局面——十几个男孩子围在一起,有的趴着,有的跪着,有的跳着,一向来安静斯文的学习委员挽着袖子拿着一辆变形的卡车,挽着袖子,嘴里“轰轰轰”地叫着,整个人冲向腼腆羞涩的语文课代表丁哲华,丁哲华的衣服半歪着,摆了一个架势,一手是一个机器人,一手化为掌,象大侠一样地推向荆含予,嘴里还喊着“威震天变形”!而江夏在一旁咯咯地笑着,一个劲儿地喊着“加油!加油!”
厉老师力气败坏,大喝了一声:“都给我住手!”说着,气势汹汹地走入包围圈,“玩具拿来,谁带来的玩具?学校里不准带玩具的知道不知道?”
江夏一下扑上去把变形金刚抢在怀里,戒备地看着厉老师,厉老师一见是她,脑袋一阵发疼。
因为江夏绑架的事情,她那天被校长亲自叫去,狠狠地被批了一顿,让她要定下来心来,关心爱护每一个孩子,潜心研究因材施教的教育方法。
厉老师被训得垂头丧气,后来痛定思痛,在办公室的一位老教师的指点下,特意去找了江夏以前在幼儿园的王老师沟通了一下,虚心请教该如何教育这个总是带来麻烦的小孩子。
“江夏,这是什么?”厉老师拼命回想王老师那时候和她说了什么。
一旁的小孩子叫了起来:“老师老师,这个是变形金刚。”
“变形金刚,厉老师都没有见到过,江夏,让老师也玩一下好不好?”以柔克刚——这是王老师传授的对付江夏的秘诀之一。
江夏将信将疑地把变形金刚交给了厉老师,厉老师终于没有在这么多学生面前下不来台,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江夏的下一句话顿时把这口气给憋回去了。
“厉老师,你玩一下,千万别拿回家去了。”江夏脆生生地说。
上课铃声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这是一节数学课,孩子们一哄而散,嬉笑着回到座位上去了,江夏也在位置上正襟危坐,双手平稳地搁在课桌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认真地盯着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厉老师轻轻地走出教室,隔着窗户看着江夏,心想:要是这孩子能一直这样乖巧,该有多好啊。
自此之后,厉老师第一次执教生涯就变成了和江夏的斗智斗勇史——以柔克刚、以退为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几乎连孙子兵法都被厉老师翻了个遍,甚至还拉来了自己的男朋友,施展起美男计来。
厉老师发现小江夏对漂亮的男孩子很容易就亲近起来。很快,和江夏接触多了以后,厉老师渐渐地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女孩起来,她的确有点任性,有点无法无天,有点调皮,但是她不娇气,不会小心眼,不乱发脾气。她大方,她爱笑,她耍小聪明的时候很可爱。有时候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厉老师的耳边会忽然飘过江家大哥的那句话:“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孩…………”
第4页 :第二节 少年不识愁滋味2
第二节 少年不识愁滋味2
江夏读三年级的时候,江家搬家了,搬到了市中心的一个别墅区里。江爸爸的事业蒸蒸日上,几乎占领了N市中高档餐饮市场的半壁江山。
江家别墅很大,有三层楼,前面一个大花园,后面一个小小的戏水池,把江夏给高兴坏了。孙阿姨烧了满满一桌菜庆贺乔迁之喜,在餐桌上,江爸爸高兴地宣布:“明天开始,我们家里要多一个成员了。”
江夏嘴巴里塞着最喜欢的炸虾,含糊不清地问:“爸爸,妈妈要生小弟弟了吗?老师说,我们要计划生育,只生一个好。”
江爸爸差点没喷出来:“只生一个好,那要么我把你塞到你妈妈肚子里去?”
江妈妈笑了:“妈妈已经四十出头了,怎么还能再生小弟弟?”
江爸爸继续往下说:“小夏,是你要多个哥哥了,阿姨的孩子从明天开始要住到我们家来了。”
江妈妈逗江夏说:“是啊,以后阿姨要疼小哥哥不疼你了。”
江夏眼睛咕噜噜一转,一把抱住孙阿姨:“谁说的?阿姨最疼我了!对不对,阿姨?”
孙阿姨也抱住江夏,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说:“当然,小夏是阿姨最喜欢的心肝宝贝!”
江夏得意地搂住孙阿姨的脖子,示威地看了看江妈妈,像个得胜的将军,江春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颤,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第二天是双休日,江夏正在睡午觉呢,被楼下咚咚咚的脚步声吵醒,她在床上一阵乱捶乱打,气愤地用被子捂住了头。大小姐最讨厌有人吵她睡觉了,如果没有睡到自然醒,八成是要乱发一顿脾气的。
奇怪的是,她在被子里捂了半天也没见有人上来哄她,气哼哼地爬了起来,光着脚丫子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一楼宽大的客厅里,一个男孩子傻傻地站在正中间,背着一个绿色的旧背包,穿着一双露着大脚趾的袜子,衣服明显比身体大了几号,长长地盖住了他的屁股。下巴尖尖的,脸颊很瘦,露出了两侧的颧骨。他个子不高,看起来只比江夏高了半个头。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正灵活地四处转动着。
他一眼就看到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江夏,顿时,他的眼睛不转了,定定地看着她——眼前的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雪白的皮肤,头发披散着,柔软地披在双肩。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一股初醒后的迷茫和空灵…………
男孩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掠过一丝激动和惊喜,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孙阿姨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拿着一块毛巾仔仔细细地帮他擦脸,嘴里一边还念叨着:“看你爸爸和你奶奶把你养成什么样子,妈妈看了都心疼,瘦成这样。没事,到这里妈妈帮你养回来…………”
江夏看着孙阿姨念念叨叨,围着这个又黑又瘦又小的男孩子转,忽然捂住头尖声叫了起来,男孩子吓了一大跳。孙阿姨浑身一震,把毛巾塞进小男孩的手里,快步奔向江夏,焦急地叫了起来:“小夏,小夏,你怎么了,不要吓阿姨。”
江夏揉了揉眼睛,挤出两滴眼泪,悲戚地哭诉:“阿姨,我头痛。”自从被绑架回来后,江夏偶尔头痛,虽然不是很厉害,但是也让家里人都草木皆兵。
孙阿姨一把搂住了她,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一边轻轻地唱儿歌:“痛痛都飞走,痛痛都飞走…………”
江夏把头搁在孙阿姨的肩膀上,挑衅地看向那个小男孩,冲他做了个鬼脸。小男孩愣愣地看着她,那丝激动和惊喜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愕、难过和沮丧。那怔怔的眼神让江夏十分不舒服,好像是她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江夏冲他吐了吐舌头,在心里决定了,她要讨厌这个男孩子!
晚上,孙阿姨烧了一桌菜,那个男孩子换了一身新衣服,看起来精神了很多,有点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江夏大大咧咧地坐上餐椅,拿起筷子敲了敲饭碗:“开饭啦开饭啦,我饿死了。”
江春朝那个小男孩招了招手:“过来,吃饭了。”
小男孩看了看孙阿姨,孙阿姨也冲他招招手:“三娃,快,过来吃饭。”
江夏的眉毛惊诧地扬了起来,趴在桌子上大笑着说:“三娃?他叫三娃?这个名字好土啊!”
男孩子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倔强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江夏,沉默不语。
江春轻轻地拍了一下江夏的头:“没礼貌!人家姓程,叫程风行,他比你大两岁,要叫哥哥。”
江夏被男孩子盯着心头火气,坐直了身子,大声说:“三娃,程三娃。”她一口气叫了一叠声的“程三娃”,差点喘不上气来,“我就叫他程三娃!”
孙阿姨拉着儿子坐到了餐桌边,安抚说:“好好,叫三娃就三娃。快看,阿姨烧了你喜欢吃的醋溜带鱼,来,尝一块试试。”
说着,她下意识地就坐到江夏旁边,夹了一块醋溜带鱼,把旁边的鱼刺弄干净,放到了江夏旁边的盘子里。
江夏挑衅地看了看程风行,夹起带鱼放到嘴巴里,砸吧了两口,立刻眉开眼笑了:“阿姨,你烧的醋溜带鱼最好吃了!”
程风行默默地低下头,扒着碗里的饭,这华美的餐椅让他如坐针毡,这丰盛的晚餐让他食不下咽。
程风行和孙阿姨睡在一楼,江家很大,一楼就有两间小卧室,孙阿姨帮儿子整理好床铺,却看见儿子默默地坐在床边,不由得有点心疼:“三娃,怎么了?住不惯?”
“妈,我想回奶奶家。”程风行的说话声仍带着十足的河南腔。
孙阿姨愣了,她这两年好不容易让江家把丈夫的工作安顿好,另外两个儿子都大了,不用她操心,只有这个小儿子,她一直觉得自己愧对他。为了生活,在他两岁的时候她就跑到这个远房亲戚的家里当了全职保姆,一年就回去一趟,小儿子连妈妈长什么样都忘记了,今年,江爸爸主动提出来让她把小儿子带过来到这里来读书,眼看着一家人分居两地的日子就结束了,她怎么肯让儿子再回去?
“三娃,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啊?”孙阿姨小心翼翼地问,“小夏其实是个好孩子,她以前从来不会乱发脾气的,你比她大,要让让她。”
程风行不说话,孙阿姨眼圈有点红了:“三娃,妈妈好不容易把你接来,这里教育条件好,你只要努力读书,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的,答应妈妈,别回奶奶家了。”
程风行终于点了点头。
书房里,家里的另一对兄妹也正在谈心。
江春头疼地支着脑袋,看着斗鸡一样的妹妹,想了想,问:“你喜不喜欢阿姨啊?”
“喜欢,所以不能让那个程三娃抢走了!”江夏斗志昂扬。
“那个程三娃,哦不,程风行是阿姨的孩子啊,你不喜欢他,阿姨会难过的。阿姨难过了到时候和程风行一起走了,那怎么办啊?”江春谆谆诱导,“所以,要和这个哥哥和平相处,好不好?”
江夏想了想,抱住了江春的脖子,像个无尾熊一样地缠在江春身上:“他才不是我哥哥呢,我只有一个哥哥。”说着,波的一声,她在江春脸上亲了一口。
江春被这马屁拍的心花怒放,说:“好,不叫哥哥,那叫名字,不过不能叫人家三娃。”
“我知道,我不会当着阿姨的面叫的,”江夏狡猾地笑了,“如果他对我好,我也不会在阿姨面前欺负他。”
江春笑了,小夏很乖很听话,他对这次谈话的结果很满意。别看他每天对人笑得满面春风,温柔可亲,骨子里却凉薄得很。在他眼里,爸爸、妈妈、妹妹是他最重要的人,其他人都没被他放在心上,更何况是这个刚见了一面的男孩子,只要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实际是怎样的又有什么关系。
三年级正处于小学低段和高段的中间,向来被老师们认为是关键的一年。课业渐渐紧张起来,这不,厉老师要求他们都提前十五分钟到校进行早读,由几个班委轮流负责,内容是负责人找的好词好句、古诗或者课文内容。
比起上课,江夏最喜欢早读了,从周二到周五,分别是副班长、学习委员、语文课代表、纪律委员,这几个人都会眼巴巴地跑过来问江夏今天想读些什么。只有周一是班长云依宁负责,云依宁的爸爸是电视台的主编,熏陶得她文学功底深厚,小小年纪已经看过不下十遍红楼梦,是个十足的“小红迷”,于是经常搜集一些红楼梦里的诗词和精彩片段让大家读,到了后来,没兴趣的同学们都怨声载道。江夏更是没有兴趣,在她眼里,那些拗口的诗词简直就是天书,听都听不懂,别说诵读了。云依宁一领读,她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爆笑校园》,独自一个人看得不亦乐乎。
云依宁拿着一本《红楼梦》在课桌间走来走去,颇有小老师的架势,走到江夏旁边,理所当然地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于是拿起手上的一根小棍子,敲了敲她的桌子:“江夏,你不好好读书,在干什么!”
江夏不耐烦地说:“你读的东西难听死了,谁要听啊。”
云依宁气得脸都白了:“你不学无术,这个是四大名著,你懂不懂!”
“我知道,不就是一个戴了玉的人最后破产了的故事嘛。我哥哥给我讲过。”江夏不屑地说,“都破产了,你读这些有什么用。”
“那不是破产,那是——”云依宁一下子想不出来那是什么,顿时僵在那里,正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了,厉老师走了出来,丁哲华在后面捅了捅江夏,提醒她赶紧把《爆笑校园》放好。
“咦,今天教室里怎么这么安静啊?”厉老师看起来心情很好,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孩子。
江夏定睛一看,晴天霹雳,居然是那个程三娃!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一条牛仔裤,剃了个小平头,脸洗得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比刚来她家的时候胖了一点,看起来还长得挺清秀的。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个新的转学生,他的名字叫程风行,”厉老师往讲台上一站,朝程风行招了招手,“过来,和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吧。”厉老师心里很庆幸。这次整个年级来了六个转学生,每个班一个,转学考试的时候这个男孩子的总分最高,语文和数学都是一百分,就是英语考了个不及格,校长大笔一挥,把他分到了厉老师的班里。
程风行站到了讲台上,一眼就看到了江夏,他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心里一沉。
“同学们好,我叫程风行。”他两句话结束了自己的介绍,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江夏顿时笑了起来,怪声怪气地学着程风行带着河南腔的普通话,教室里哄堂大笑。程风行在讲台上抿紧了嘴,谁也不知道,他为了讲好这两句话,一个人偷偷躲在被窝里练习了好几个晚上。
厉老师敲了敲桌子,扫视了一遍教室,顿时教室里安静了下来:“程风行刚从河南转学过来,普通话说得不好很正常。以后我们都是一个班的,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老师相信你们能做到的,对不对?”
“对——”同学们齐声回答。
厉老师一看江夏,仍然扑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小夏也是个团结友爱的好孩子,对不对?”
江夏仰起脸庞,看了看厉老师期盼的眼神,乖巧地点点头。
这时,云依宁举起手来,厉老师冲她点了点头,她站起来说:“厉老师,我来教程风行说普通话好了。”
厉老师高兴地说:“好的,班长以身作则,是个好孩子。程风行就和你坐一起吧,你们两个互帮互助,要把我们班的学习成绩带上去。”
事实证明,厉老师和江夏又斗了将近四年,教学眼光越来越厉害。程风行比班里的孩子大了两岁,降级读了这个年龄段,又比谁都用功刻苦,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从一开始转学来时的中游,迅速升为第一名。语文和云依宁、丁哲华三足鼎立,数学独占鳌头,被选入校奥数兴趣班,英语的笔试成绩经常满分,只是口语和听力却依然在中游徘徊。
而江夏,令厉老师头痛的江夏,成绩永远像过山车一样,忽而挤进前五名,忽而掉下后十名,忽而解答出最难的附加题,忽而把最简单的口算题全部做错…………最有意思的是她的作文,忽而干巴巴的几句话,忽而奇文突现,令人捧腹。
一天,厉老师正在批作文,忽然把笔一扔,捂着肚子狂笑起来,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都凑了过来,“怎么了,你又改到什么好笑的文章了?”
“是不是你们那个宝贝江夏?上次她写的‘我最难忘的一件事情’,我回去和我老公一讲,都差点没笑趴下了。”
厉老师说不出话来,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叫唤了两声,指了指桌上的作文本,示意他们自己看。
这周的作文主题是“帮助他人,举手之劳”,作文本上的字迹还算工整,标题是“帮助老奶奶过马路。”
…………
这时,我忽然发现马路的前面有一个很大的坑,坑很深很深,像个无敌洞,要是踩上去,一定会摔死的。原处,一个老奶奶走了过来,她mi着眼睛,好像看不清楚的样子,越走越近。我的心里很紧张,怎么办呢,老师教育我们,要乐于助人,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说时迟,那时快,老奶奶来了,我果断地往坑上一趴,两个手抓住坑的那一头,两只脚在坑的这一头,就好像架起了一座桥一样,老奶奶踩着我的背,从我的身上安全地走过去了!
虽然我的背上多了两个脚印,很痛很痛,但是我的心里开心极了。
…………
老师们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朝厉老师竖起大拇指。厉老师勉强站了起来,捡起作文本,趴在课桌上颤抖着写下评语:会运用比喻句,进步很大。“果断”、“说时迟那时快”这两个词用得很好,要表扬。你还运用了夸张的手法,但是,老师建议你要分清楚想象和现实。
语文作业是丁哲华发下来的,他走到江夏身边,特意翻开本子匆匆看了一眼,上面有几个老师圈的红字和红色波浪线,应该是代表写得好的意思,于是就高兴地说:“江夏,老师夸你写得好了。”说着把本子往江夏那里一丢。
江夏也很高兴,作文她还从来没被表扬过呢,正想翻开看,作文本被旁边的云依宁一下子抢了过去。
第5页 :
“我看看,我看看。”说着,她翻开了作文本,读起老师的评语来了,“会运用比喻句…………但是,老师建议你要分清想象和现实…………哈哈哈,你都没有分数,这叫写得好!哈哈哈…………”
江夏一把夺回作文本,气愤地推了一把云依宁,云依宁噔噔蹬地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撞在了程风行的身上,差点摔了一跤。程风行赶紧扶住了她,看了一眼江夏。
江夏心头火起,大声说:“程三娃,你看我干什么?”
教室里哄堂大笑,程风行默不作声地坐下,云依宁不干了,质问说:“你为什么推我!你还给人取外号!”
丁哲华从后面跑了上来,小声地说:“云依宁,是你先取笑江夏的。”
云依宁俏脸发白,说:“我在念老师的评语,难道老师也在取笑江夏啊?”
荆含予在旁边慢悠悠地说:“你没有经过江夏同意就拿她的作文本,这样是很没有礼貌的。”
“我——”云依宁有点狼狈,想了想说,“你们三个都是一伙的!我不和你们说了!”
上课铃声叮铃铃地响了,大家都悻悻地在位置上做好,厉老师进来了,面带微笑:“同学们,今天我们来讲评一下昨天的作文。这次作文写得最好的是程风行同学,他写的在家乡看到消防员叔叔搭救把头卡在栏杆里的小弟弟的事情,神态和动作描写很仔细,心理活动也很生动,下面我来念念他的作文。”
云依宁忽然举起手来:“老师,我有件事情要报告。”
厉老师诧异地看看她,说:“什么事情?”
“江夏刚才给同学们起外号,她给程风行起外号了。”
小学里外号满天飞,姓朱的起外号叫“猪头”,姓王的叫“王老五”,最惨的一个姓史的,叫史东兴,班里的人有的叫他“屎壳郎”,有的叫他“死东西”,还有的叫他“米田共”…………把人家男孩子叫得回家哭诉了好几回,差点就逃学了。学校里为了刹住这股歪风,要班主任下大力气整治班里所有起外号的现象。
江夏咻地站了起来,气鼓鼓地说:“我就叫了,怎么样,程三娃!程三娃!”
教室里笑成一团,厉老师皱起眉头,说:“江夏,不要这样,告诉老师是怎么回事?你是个好孩子,不能给别人乱起外号的。”
江夏脑袋里一团糨糊,手里的作文本被捏成一团,眼睛死死地盯着厉老师,那样子,就像一头犟脾气的小野马,即将脱缰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程风行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厉老师,我的小名叫程三娃,不是外号。”
江夏的心情很好,晚上多吃了半碗饭,甚至冲着程风行笑了一下,让孙阿姨心里乐开了花。两个孩子,一个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一个是自己的儿子,如果能友好相处,那该有多好啊。其实江夏只是在回味上课时程风行说完那句话时云依宁惊诧的表情,那个时候,云依宁是多尴尬啊。
可是,好心情持续了没几天。周一的时候都要交作文,丁哲华收作文到江夏这里卡了壳了,江夏作文忘记带了,丁哲华着急地说:“江夏,你再找找,会不会放在书包的夹层里?”
江夏摇摇头:“没有,我都找过了,忘记在家里了。”
同桌荆含予自告奋勇地说:“我来帮你再找一遍。”说着,就要翻江夏的书包。
江夏一下子把整个人都扑在书包上,压得死死地:“不要你找,作文本在家里。”
丁哲华没办法,只好拿着其他四十五本作文本交给了厉老师。厉老师有点怀疑,江夏从来没有忘记过做作业,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带作业到学校,这点她那牛皮哄哄的大哥倒是做得很好。今天是破天荒第一次,可不能养成习惯。中午午休的时候,她走到江夏身边,问:“作文本为什么没有带啊?”
“忘记了。”江夏没有看厉老师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书包。
厉老师放柔了声音,再问:“是没有写还是没有带啊?”
“没有带。”江夏的头更低了。
“那让老师找找看。”厉老师盯着她,心想,这个一定有问题。
江夏抓紧书包,过了一会儿,缓缓地把手松开了。厉老师在书包里找了一圈,的确没有找到那本作文本,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暗暗责怪自己对江夏的多疑。
就在这时,程风行在后面犹豫地叫了一声:“厉老师…………”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昨天晚上,他看到江夏把作文本偷偷地用透明胶胶在一本书里面,然后在那里得意地笑。如果说出来,那江夏一定会恨死他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隐隐地盼望江夏能象昨天一样对他微笑。
厉老师回头一看,程风行站在那里,眼睛定定地看着江夏的书包,她不由得心里一动。顺着他的目光,她发现有一本《科学》书看起来稍微有点厚,伸手一摸,她顿时心里明白了,拿起这本书,对江夏说:“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江夏愤愤地站了起来,狠狠地白了一眼程风行。程风行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眼看着她磨磨蹭蹭地走进了办公室,半天才眼睛红红地走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江夏狠狠地推了一把程风行,咬着牙说:“叛徒!”
说完,脸一转,昂首走了。厉老师跟着江夏后面也走出了办公室,看到程风行愣愣地站在那里,亲切地说:“小夏和你住在一起吧?”
程风行点了点头。
“那你要多帮帮她。上次你们是不是笑话她的作文了?这可不好,江夏都不想写作文了。”
程风行沉默了半天,点点头,又吐出几个字:“我没有。”
厉老师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在心里叹息: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闷了。
从此以后,程风行总是提前把自己的作文写好,然后悄悄把它放到江夏做作业的书桌上,等上学的时候再拿回来。
第一次他去拿回作文本的时候,发现刚写的文章被撕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顿时,眼泪涌了上来,他咬着牙,又把它逼了回去,默默地捡起那团纸头,揉平了,又用透明胶贴好。
第二次的时候整个本子都被揉成一团,丢在角落,他捡起来一看,还好,新写的作文没有被撕下来。
第三次第四次…………最后可能江大小姐扔得累了,作文本总算好好地躺在书桌上了。
五年级的时候,江夏看到别的同学都自己上学放学了,缠着江春一定也要独立,不要孙阿姨每天接送了。江春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和她约法三章,第一,要和程风行一起上学放学,不可以一个人。第二,放学了一定要马上回家。第三,不能和除了家里人之外的任何人说话。
江夏忙不迭地点头同意,快得让人怀疑她根本没有听清这约法三章到底是什么。江春不放心,他已经高三了,课业繁重,抽空陪江夏的时间也少了很多,更不能经常跑去接江夏,于是就叫来程风行,和他认真地谈了一次心。程风行听到江夏被绑架的事情并不惊讶,只是认真地点点头,说:“我会保护她的。”
江夏可不知道这些,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放飞的鸽子,远离了孙阿姨的唠叨,终于可以自由自在了!虽然屁股后面总跟着一个程风行,可他总是默不作声地离她一米的距离,不会干涉她去小卖部买点零食,也不会干涉她在操场里疯玩,更不会在她耳边一直念叨要回家。
一天上学的时候江夏在校门口碰到了吴嘉浩,浩浩已经长得比江夏高了一个头,一身校服穿在身上,白底蓝条,颇有点翩翩少年的味道。
“江夏,你什么时候再到我家来玩啊?”浩浩问,“你家搬走以后,我都没人玩了。”
“扬扬和红毛不是都还在的。”江夏说。
“扬扬以前你一叫他就出来了,现在每天回家就关在家里弹钢琴,红毛我才不要和他玩呢,脏死了。”浩浩叹了一口气。
“那我今天来你家玩好了。”江夏忽然兴奋地说。
“真的?骗人的话期末考大鸭蛋!”吴嘉浩眼睛一亮。
江夏眼睛咕噜噜一转,冲他招了招手,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放学的时候,吴嘉浩叫了班里两个同学,在校门口装着不小心撞了程风行一下,江夏趁机往旁边一闪,闪到树丛里躲了起来。
透过树枝的缝隙,她看见程风行把掉在地上的书胡乱塞到书包里,焦急地往四周看了看,然后便四处寻找了起来,没一会儿,他急步往前走去,一路东张西望,很快就没了身影。
江夏想了想,没有马上出来,果然,程风行没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有点恐慌了,在校门口找了一圈,又跑到学校里,嘴里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江夏躲在树丛里偷偷地笑了:“让你每天跟着我!”
等程风行第二次走出校门,江夏这才从树丛里钻出来,吴嘉浩在前面不远处的小卖部等她,还给她买了瓶营养快线。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往另一条路走了。
这一玩,玩到吴嘉浩的父母都下班了才告一段落,吴爸爸和吴妈妈热情地邀请她在家吃晚饭,江夏一看桌上放着她爱吃的椒盐虾咕,摸摸肚子有点饿了,高兴地点了点头。
等到江夏回到家里,已经将近七点。远远地,她看到自己家的门大开着,很多人在那里急匆匆地进出,心里有点奇怪。
还没等她进门呢,从门里出来一个人,激动地大叫起来:“小夏回来了!小夏回来了!”说着,他一个箭步冲到江夏身边,把她抱了起来。
江夏一看,是家里的驾驶员陈叔叔,她抓着陈叔叔的头发,咯咯笑着说:“陈叔叔,你有好多头皮屑!”
陈叔叔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整个公司全都人仰马翻了!你还有心情关心我的头皮屑!”
人都散去了,家里顿时显得空荡荡起来。江夏知道这次自己闯了大祸了,低着头乖乖地站在客厅中间,江爸爸、江妈妈、江春都坐在沙发上,孙阿姨抹着眼泪站在旁边。她偷偷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心里有点奇怪,那个讨厌的程风行跑哪里去了。
江爸爸啪地拍了一下茶几,桌上的几个茶杯都跳了起来:“你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全部都出动去找你了!”
“去同学家玩了。”江夏的声音象蚊子叫。
江春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江夏,不紧不慢地问:“爸,手拍疼了没。”
江爸爸气得不打一处来,又拍了一下茶几,杯子应声滚到地毯上:“你这个做哥哥的就知道袒护她!我们都快急疯了,要是象上次一样——”江爸爸被江妈妈拧了一下,语声戛然而止。
江春弯腰捡起杯子,说:“这个杯子纯水晶的,妈妈买来很贵,碎了多浪费钱啊。”
孙阿姨走到江夏旁边,哽咽着说:“别骂小夏了,都怪风行没有看好小夏,平安回来就好了。”
江爸爸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无力地靠在沙发上,说:“小夏,快去看看你程哥哥吧。”
江夏磨磨蹭蹭地走到程风行的卧室外,敲敲门,里面没有声音,推门进去,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他的人影。她在屋子外面转了一圈,在屋边的墙角边看到程风行靠在那里,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身上,让江夏心里一跳,莫名地心虚起来。
她悄悄走到他身边,顿时吓了一跳。程风行的左脸颊红肿一片,嘴角发青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再仔细一看,他的脸颊上布满了泪痕,眼泪无声的流淌下来,轻轻地滴在他的衣襟上。
江夏心慌起来,笨拙地举起衣袖去擦他的眼泪,小声说:“你别哭了,我以后都不扔下你自己去玩了。”
程风行沉默不语。江夏小心地踮起脚尖,轻轻地碰了一下他发青的嘴角,问:“痛吗?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报仇。”
程风行摇摇头,擦擦眼泪,一瘸一拐地往房间里走去。江夏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刚想一起跟进去,站在门口的江春说:“你要干什么?”
“他的脚怎么了?一瘸一拐的?”江夏问。
“找你的时候可能太着急了,摔了一跤,脚踝扭伤了。”江春淡淡地说,“后来阿姨知道他把你丢了,一着急,甩了他一巴掌。”
江夏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如果你真的出事了,那小子可不是这么挨一巴掌就了事了。”江春扬起了一个笑脸,江夏忽然觉得平时那么可亲的哥哥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笑容微微有点让人心里害怕。
江春走了过来,轻轻地举起手在她脸上拍了一下,板着脸说:“哥哥也要打你一巴掌,下次还敢不敢这样一个人跑了?”
江夏甩甩头,把刚才那丝怪异的感觉甩到脑后,一把抱住哥哥的脖子,在哥哥脸上狠狠地啵了一下:“再也不敢了!”
第二天上学,同学们都好奇地问程风行怎么了,程风行却一言不发,板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江夏不耐烦地敲着桌子,说:“你们怎么这么烦,都赶紧回座位去。云依宁,你今天读什么啊,别又是红楼梦啊!”
同学们嬉笑着一哄而散,云依宁骄傲地一昂头说:“今天读同步阅读里的《故乡的云》,大家请翻开书…………”
郎朗的读书声中,程风行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江夏,只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是程风行知道她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她手里正在把玩一块大大的橡皮盒,他也知道,那个橡皮盒其实就是个魔术盒,能把里面的橡皮变没了,这是她这两天的新玩具。看着她偶尔上扬的嘴角,程风行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气和委屈竟神奇地消失了。
江夏忽然迷上了跆拳道。
那天五年级段搞了个新年演出,隔壁班的费扬帆和一个同学穿着雪白的跆拳道服,系着一根黄白色的腰带,在舞台上向观众们鞠了一躬,开始像模像样地表演起来。江夏瞬间就迷上了,回家缠着江春到少年宫跆拳道班去报了名,回家后立马换上了雪白的道服,摆了几个架势,程风行正在客厅看电视,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江夏这一阵子觉得挺对不起程风行的,害他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在学校里被同学们笑,所有这两天对他都和颜悦色的。看他淡淡的样子,忍不住说:“喂,我这样穿着帅不帅?”
她本来皮肤就白,个子也已经长到一百五十多公分了,这一身雪白的道服一穿,真的是肤若凝脂。再加上她脸带桃花,眉若远山,眼似星辰。程风行看得心里一跳,连忙垂下眼睑:“帅。”
江夏不满地哼了一声,嘟囔着说:“不会多说两个字啊。”
说着,她仔细地端详起程风行来,忽然觉得这个以前又黑又瘦又小的男孩子好像变了个模样。他个子窜高了很多,都快和爸爸一样高了。人结实了,再也不象以前一样风一吹就会倒了,就连五官开始深邃起来,脸庞也棱角分明了。
她心里想:这家伙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以后就允许他和我一起玩吧。
想着想着,她忽然来了兴致:“喂,你站起来,我把这件道服给你,你穿穿看,和我一起去学吧!”
程风行脸腾地红了,逃一样地站了起来,结巴着说:“我…………我去做作业…………”说着,走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江夏大声笑着,在他身后说:“喂,你是不是害羞了?你还脸红了!”
那欢快的笑声直透过木门,传到程风行的耳朵里。他靠在门后,却失神地想不知道学这个跆拳道要多少钱?
第6页 :第三节 少年不识愁滋味3
第三节 少年不识愁滋味3
一上六年级,功课骤然紧张了起来,实验小学是市重点小学,是该区的金字招牌,每年上重点初中的人数在市里所有的小学中遥遥领先,当然这一届也不能落后。厉老师深深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好重啊,学校的数据、家长的期盼、学生的未来,搞得她都有点神经衰落了。偏偏这个时候班里考重点的头号种子选手程风行居然出了问题,第一单元检测居然考了全班第十名!
下课时,她把程风行叫到办公室,看着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大男孩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满腹想说的大道理又吞回了肚子,叹了一口气,问:“告诉厉老师,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程风行盯着桌上的考试卷,一声不吭。
“你一直都很努力,所以老师搞不懂了,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没有。”程风行沉默了半天,吐出了两个字。
厉老师头痛地想,今年过了她一定早衰。
“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你记住,上了好学校你才能有好前途。你和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不一样。你有潜力,但是要看你肯不肯去挖掘。”她疲惫地冲他挥挥手,“去上课吧。”
程风行站在那里没有动,半晌才闷声说:“我会考好的。”
教室里,江夏很高兴,第一次单元考,她的语文成绩比程风行好,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拿着自己的考试卷秀给丁哲华看:“你看我的作文,厉老师说进步很大,才扣了我四分。”
丁哲华捂着自己仅扣一分的作文,夸奖她说:“扣了这么点?你再写得好点可以去投稿登报了。”
云依宁在一旁听了嗤笑了一声。她的文章已经多次在报纸上发表过了,虽然搭了点她爸爸的顺风车,但不可否认,她写得不错,所以有时候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
“江夏的作文要是能投稿登报,那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江夏没理她,越过云依宁,拿起程风行的试卷,翻了翻,吃惊地问:“喂,你吃错药啦?怎么古诗默写全错?怎么课文填空全错?”
程风行不想说话,沉默着看着前方。江夏不乐意了,拿起试卷卷成一个筒敲敲他的脑袋:“喂,你再不说话,我告诉你妈去,让她再打你一顿。”
云依宁看着江夏越过她,敲打她的同桌,心里忿忿:“江夏,你和你同桌玩去,别跑到这里欺负我同桌。”
江夏冲她做了个鬼脸,得意地说:“我爱和谁玩就和谁玩,喂,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云依宁转过头对程风行说:“你别去,她再欺负你我告诉老师去。”她一直以为这两个人谁也看不惯谁。
程风行摇摇头,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江夏站在另一条楼梯的拐角处,冲他招招手:“我就知道你会过来,嘻嘻,气死那个人,假正经。”
程风行在心里苦笑了一声,问:“什么事?”
江夏跃跃欲试地蹦了几下:“喂,我在跆拳道馆学了几招,你陪我练练?”
说着她退开一步,飞速地来了一个旋踢,速度很快,嗖地一下就来到了程风行的面门。
程风行猝不及防,狼狈地往后一退,跄踉了几步,靠在了墙壁上。
江夏得意地哈哈大笑,侧过身,又往他面门踢了过来,程风行眼疾手快,一下子双手握住了她的脚,低声说:“别闹了。”
江夏单脚站立,悻悻地叫道:“你放手啊。”
程风行脸一红,松了手。江夏站定拍拍手,忿忿地说:“教练还吹牛,说以后碰到色狼肯定能一个对付俩。我走了,再去找丁哲华试试。”
程风行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很冲动地想冲上去对她说你等我,等我和你一起学,可是,江夏走得太快,而他却想得太久了。
程风行的成绩一落千丈,连江夏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整天没精打采的,上课有时候还打瞌睡。孙阿姨忧心忡忡地拿着他的考试卷,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问他怎么了,而他照旧沉默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天,孙阿姨把江夏拉到一边,问:“小夏,你程哥哥有没有在外面交坏朋友啊?”
江夏想了一下,摇摇头。
“那他有没有在上网吧?有没有在打游戏?”
“他每天放学和我一起走的,没有去网吧打游戏。”
“那他…………”孙阿姨吞吞吐吐地问:“有没有…………有没有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
江夏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云依宁?许薇薇?王濛?”她接连说了几个女孩子的名字,都是他们班里的,孙阿姨顿时也瞪大了眼睛,连声问,“这都是谁啊?她们是干什么的?”
“都是同学啊,坐在程风行前后桌的,我看他平常也不太理她们。”江夏想了想回答说。
孙阿姨松了一口气,念念叨叨地走了。江夏心里打起了小九九,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秘密?哼哼,不要让我揪出来,不然,哼哼。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江夏等大人们都睡下了,偷偷地起了床,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她特意偷了江爸爸的一包速溶咖啡,忍着苦味,全部灌进了肚子。卧室外漆黑一片,她屏住呼吸,趴在楼梯口,等了半天都没见动静。
她咬了咬牙,恨恨地想着,程三娃,你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终于,程风行的卧室传来轻微的声音,那扇门一点点地被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头,谨慎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轻手轻脚地拖了黑乎乎的一袋东西走了出来。江夏心里一喜,看着他走出了家门,远远地跟了过去。
只见程风行驾轻就熟地在小路上走了十五分钟,来到了一个网吧门口,管门的小伙子打着哈欠说:“小兄弟,你来啦,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
“有很多,大哥你吃个饼吧!”说着,程风行从他的大口袋里掏出了一包东西递给了小伙子。
那小伙子挥挥手,笑着说:“我还能吃你小孩子的东西?到里面去卖吧,卖不了再给我吃,哥付你钱。”
江夏吃惊地看着程风行跑到里面去,半天回不过神来。他深更半夜地在这里卖东西?孙阿姨家没钱了吗?爸爸给他们的工资不够?爸爸不会这么小气吧?…………
过了大半个小时,程风行从里面出来了,口袋空了,被他折起来捏在手上,塞到了一个背包里,然后他朝那小伙子鞠了一躬,说:“谢谢大哥,明天开始我不来了。”
小伙子很意外,问:“怎么了?”
“钱够了,我要读书了。”
“是要好好读书,不然就像大哥一样看网吧,”小伙子乐呵呵地说,“下次有困难再来,别怕难为情啊。”
…………
从网吧出来,程风行又急匆匆地走到大街上,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钳子,开始翻马路边上的垃圾桶。江夏怔怔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从垃圾桶里掏出纸盒子和饮料罐,仔细地压平,放进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冲着他大声喊了起来:“喂!你到底在干什么?”
程风行的背影一僵,象被火灼了一样把手缩了回来,良久,他缓缓地转过身,默默地注视着江夏。
江夏看看满地的垃圾,又看看沉默不语的他,不解地问:“阿姨没有给你钱用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程风行看着江夏疑惑不解的神情,忽然笑了,他摇摇头,说:“你不懂的。”
江夏转念一想,嘻嘻笑了:“那你是不是在体验生活啊,早说啊,我可以和你一起溜出来捡垃圾。”
程风行不说话,蹲下来捡起刚才掉的几个饮料罐,塞回塑料袋里,然后把袋子扎紧,说:“回家吧,不用再捡了。”
“为什么?”江夏嘟起嘴。
程风行看了看她,忽然很想和她说说话,很想和她分享自己的快乐和满足。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说:“我赚够钱了,可以和你一起去学跆拳道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存折,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一行行的存款记录,从几块钱开始,一直到昨天余额将近两千块,他自豪地重复:“我干了五个月,可以和你一起去学跆拳道了!”
江夏惊愕地张大了嘴巴,问:“就为了这个?你要学怎么不和阿姨说?我也有钱啊,我有很多压岁钱。”
程风行凝视着她,说:“这不一样。”
“可是,”江夏吞吞吐吐地说,“可是…………你还不知道…………昨天,我,我刚刚把跆拳道班退了。”
顿时,江夏看见程风行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她顿时有点心慌:“那个跆拳道一点也不好玩,真的,每天要压腿,痛死我了,你别学了,我们一起去学别的,打球?画画?…………”
程风行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存折,猛然把手里的塑料袋一丢,大步向前走去。
江夏跟在后面,嘟嘟囔囔地说:“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勉强再学一期,偷个懒教练也看不到…………”
程风行顿住了脚步,江夏差点一头撞到他的背上,不由得生气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喂,你干什么!”
程风行捏紧拳头,漠然说:“你先进屋去,我在外面待一会儿。”
“先进去就进去,你这个闷葫芦,迟早闷死你!”江夏忿忿地一昂头,进屋里睡觉去了。
程风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靠在墙壁上,看着漆黑的夜空,天上的繁星点点,那么美却那么远,远不可及。
程风行的成绩上升得很快,马上又占据了前三名的位置。市里举行了一次小学生数学竞赛,程风行所在的奥数兴趣班三人小组一举夺魁,校长红光满面地在每周的晨会上给他们三个人颁奖,把601班的全体师生都给激动坏了。
只有江夏,不屑地撇着嘴。自从那天以后,两个人又恢复了刚碰面时候僵硬的关系,程风行像以前一样,每天沉默地跟在她后面上学、放学,双休日的时候躲在房间里做作业看书,只有周日下午去青少年宫学习跆拳道。
为了这个,孙阿姨没少唠叨,可是这个孩子越大越有主见,每天不说话却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连钱也不要她出,最后江春在旁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好啊,学点跆拳道以后可以保护江夏。”孙阿姨一想很有道理,就再也不念叨了。
江夏的成绩永远令人捉摸不透,忽上忽下,江春每次拿到她的考试卷却总是波澜不惊地说一句:“嗯,还不错,小夏加油。”
其实江春为了妹妹也是煞费脑筋,高考的时候他的成绩可以上S市的一所名校,可为了照顾江夏,他选择了本市的一个中英合作的重点大学的酒店管理专业,学校里分配的宿舍也就是开头几天应景地去住了两次。
可能是江春宽松的教育环境和鼓励式的教学起了作用,江夏虽然学习不算冒尖,但是却一直对学习抱着极大的兴趣和热情,从来没有厌学弃学过。在小升初的考试中超常发挥,离N市二中初中部只有五分之遥,江爸爸慷慨地砸了十万块赞助款,把江夏送入了这所省重点名校。程风行、丁哲华、云依宁理所当然也考入了二中,荆含予则考入了另一个重点初中外国语学校,费扬帆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了二中。
601班升重点率全校排名第一,厉老师因为这个在校长面前大大长了脸,每天即开心又伤感,陪伴了六年的孩子就要分手了,她第一次经历毕业时的师生离别,在毕业典礼上流下了眼泪,摄影师把这四十六个孩子和厉老师永远定格在了那一个炎热的午后。
暑假没有作业,程风行开始四处找暑期工。他还没有到十六周岁,别人一看他的身份证就连连摇头,最后他谎称自己的身份证丢了,才凭着自己一米七的身高在一个小餐厅找了一个端盘子的工作,和老板说好八百块干一个月,全勤另加二百块,从早上十点工作到晚上八点,一周休息一天。
江夏每天看着程风行忙忙碌碌的,忽然也想试试自己打工赚钱,把江春弄得哭笑不得:“你才是个小学生,谁会请你做工啊?”
“我怎么了,我也有力气,”江夏秀了秀她的小胳膊,自己也觉得有点泄气,“他能赚钱,我也能。”
“那你去我们家的饭店里算账好了,最后客人买单的时候帮着算一算。”江春想了想,终于还是变回了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哥。
江夏欢呼起来:“还是哥哥最好喽!我这个是脑力劳动,比他的体力劳动厉害多了。”
新鲜出炉的帐台小姐走马上任,第一天就捅了个大篓子,一桌客人吃了一顿海鲜大餐,江夏把小数点看错了,只收了人家两百多块,饭店总经理不敢朝大小姐发火,只好揪着老的帐台小姐一顿大骂,把那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骂得眼泪汪汪的。江夏自感无趣,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江春正在家里上网浏览世界各地知名酒店的资料,一看到她的样子就知道她闯祸了,想了一下,冲她招招手:“小夏,过来,看看这里的酒店。”说着,他调出了刚刚找到的印尼巴厘岛的ADODYA度假村,“怎么样,漂亮吧?”
江夏一看,这个度假村临海而建,充满了原汁原味的印尼风情,美得令人窒息。
“这样吧,你直接给哥哥打工,以后咱们公司要进军酒店业,现在哥哥聘请你做前期筹划,考察一下各地的酒店,第一站就去这个酒店吧。”江春一本正经地说。
江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保证完成任务!”
就这样,程风行在小餐厅挥汗如雨的时候,江大小姐跟着江春几个人一起参加了印尼巴厘岛的自由行,享受了一把蓝天大海和异国风情。
八月二十三号是江夏的生日,生日那天,她请来了自己那帮好朋友,到别墅里玩得天昏地暗。费扬帆、丁哲华、荆含予、吴嘉浩,还有几个平时比较要好的男女同学,把杰克逊的摇滚音乐放得震天响,玩具、游戏机丢了满地。
费扬帆爱好体育,看到江夏家里的那个健身房,激动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跳到健身器材上就不肯下来了,不时地向他们几个秀一下自己在羽毛球队练出来地肱二头肌,把丁哲华和荆含予这两个白皙少年给眼红的。几个人一直玩到天色发暗,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家去了。
孙阿姨在那里打扫战场,家里一下子沉寂了下来,江夏懒在沙发上,看着一堆没有拆封过的礼物忽然没了兴致,开始一个个地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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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的礼物呢?哦,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给我啊,我都等不及了。谁来接我?知道啦。”
“哥哥,你怎么还没有回家,我的礼物呢?在卧室里?我怎么没看见,我去看看。”
…………
江夏跑进卧室,发现床头放着一个深蓝色的小盒子,她打开一看,是一根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链,银色的链子,下面坠了一个粉红色的糖果,雕工十分细腻。水晶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光芒,璀璨生辉,她高兴地取出来,对着镜子把它挂在脖子上,项链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十分漂亮。
这时,司机陈叔叔喊他们出门去吃晚餐了,江夏蹦蹦跳跳地走了下来,迎面碰上程风行,江夏站定了,只见他盯着她的脖子看了一会儿,低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江夏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把自己的生日礼物送上,心里有点别扭,昂着头说:“我哥哥送我的礼物,漂亮吧。”
程风行愣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有点难看起来,默不作声地向外走去。江夏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一家人在豪生大酒店里吃完了晚餐,还吃了长寿面和生日蛋糕,这才兴冲冲地回家去。到了家门口,江春忽然想了起来,问:“小夏,那个手机拿到了没有?漂亮吗?”
江夏愣了一下,说:“什么手机?”
“就是放在我卧室里的手机啊,你的生日礼物。”
江夏顿时傻了眼了,她摸摸脖子上的项链,看看程风行的背影,难道,这个项链是这个人送的?!
二中是个人才济济的地方,初中部也不例外,全市中将近百分之六十的优秀初中生云集在这里,有的成绩好,有的体育好,有的艺术好,有的父母有钱,有的父母有权。江夏走进二中的大门的时候,心里也很高兴,当然不是因为这是个省重点,而是这里有许多的熟人。江春的好友尚可尚大哥正在高中部上高三,而另外一个田伯伯的女儿田苏苏正在这里上高一,苏苏姐是个十足的美女,江夏刚进校门就听说了,二中十大美女她排第一号。
中午的时候尚可和田苏苏请江夏在学校食堂吃饭,江夏惊诧地发现他们俩几乎都不用自己排队,队伍里不时有人喊他们的名字,让他们把餐盒拿过来。
尚可笑着说:“我们算什么,你没看见你哥哥在的时候,零嘴、礼物、情书什么的,每天都没断过,我们那时候都推举他是二中第一桃花男。”
“真的嘛?哥哥从来都不和我说。”江夏嘟起了嘴巴。
田苏苏向来有点看不惯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妹妹,这次也是尚可一定要把她拉过来,她冷着一张脸,说:“你还小,你哥怎么会和你说这个。”
“我不小了。苏苏姐你不就比我大了三岁,别老是板着一张脸。”江夏好像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乐了,“和那个程三娃一样。”
说曹操曹操就到,程风行端着餐盒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张餐桌旁,一个人默默地吃起饭来,旁边不时有同学走过和他打招呼,他总是漠然地冲他们点个头。
“他就是那个总分第一考进来的程风行?”田苏苏有点好奇地问。
江夏不屑地撇撇嘴:“哼,他比我们都大了两岁,考第一名也不稀奇。”
田苏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尖锐地说:“我看你再比人家大个十岁,也考不了全市第一名。”
江夏耸耸肩,不在意地说:“考第一名我看也没什么用,对不对,尚大哥?”
尚可在心里叹气:你有个好大哥,当然不稀罕这个第一名。
“吃饭的时候不谈读书,喏,两块大排,你们俩一人一块。”说着,他把两块大排一一夹到两个女孩子的盘子里。
田苏苏和江夏对视一眼,无形的火花在空中喷溅,低下头,各自吃起饭来。
放学回家,江夏做作业需要上网查资料,跑到书房上百度搜索了一下,突然,她发现书桌的抽屉打开了一条小缝,一张纸角从里面露了出来,于是就好奇地抽了出来一看,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江春亲启”,里面是一张粉红色的信笺,上面写着寥寥几行娟秀的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落款是裴媛媛,时间是一个星期以前。
江夏愣了一下,把抽屉打开,里面厚厚一叠,粗略看看估计有二十来封,上面都用手写着“江春同学亲启”,她把它们一封封地摊在地上,轮流抽出来看:
“你好,我是隔壁高三二班的江小雅,注意你很久了,可以交个朋友吗?”
“明天下午五点,我在学校旁边的湖边等你,请你一定要过来。”
…………
江夏再不懂事,也看出来了,这些都是传说中的情书!哥哥居然有女孩子写情书给他!而且有这么多!她左看看右看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哥哥要谈恋爱了?他的女朋友会不会把哥哥抢走?哥哥会不会再也不疼她了?想着想着,她第一次觉得有点无助起来。
江春回家就看到江夏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不禁奇怪地问:“小夏不舒服吗?”
江夏摇摇头,背对着他不说话。
江春坐在床边,问:“学校里有不顺心的事情?考试没考好?和同学吵架了?怎么不说话,你再不说话哥哥呵你痒痒了!”
江夏忽的一下子坐了起来,说:“哥哥,你是不是在早恋?”
江春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气鼓鼓的妹妹,忽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早恋是指你们这个年纪,小傻瓜,”他刮了刮江夏的鼻子,笑着说:“哥哥上大学了,谈恋爱很正常啊。”
“不行,哥哥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江夏气愤地说。
“不会抢走啊,只会多个姐姐一起疼你。”
“哥哥你真的在谈恋爱了?”江夏伤心了起来,“那个人会不会象电视里的坏女人一样背地里欺负我啊?”
江春心想:你不去欺负人家就不错了,谁敢来欺负你啊。
“好了,哥哥没有谈恋爱,”他无奈地回答,“哥哥答应你,如果谈恋爱了一定先带来让你看看,行了吧。”
江夏瞬间高兴了。
“说好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哈哈,这下没人可以欺负我了。”她拉起江春的小手指,和他拉了勾。
江春看着她烂漫的笑脸,心里软绵绵暖呼呼的,不由得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宝贝,哥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实验小学升上来的同学一下子就表现出了强劲的实力,期中排名考年纪前十名就占了五个,程风行独占鳌头,着实风光了一把,平时在校园里走动的时候经常会有人在背后羡慕地指指点点。他虽然沉默寡言,但不知怎的,好像现在就是流行这个调调,连江夏偶尔都能听见女生在议论他——
“程风行好酷啊,从来都不理人的。”
“是啊,看起来好像很有内涵,很帅啊。”
“话不多的男孩子最吸引人了!”
江夏听着听着,差点被一颗小石头绊一跤,生气地直哼哼。
这个人长得这么难看还到处放电,下次告诉阿姨去!
丁哲华和云依宁的语文单科成绩在年级中遥遥领先,参加了市中学生作文竞赛,成绩斐然。
云依宁的自选作文《我是一个小红迷》,据说把评委都镇住了,连声赞叹说这个小姑娘以后说不定是刘心武第二。
费扬帆参加了市中学生羽毛球比赛,一路过关斩将,杀入了半决赛。这是二中第一次入围半决赛,把校领导着实激动了一把,免了他下午的课程,让他专心训练,为学校争光。
费扬帆从羽毛球场里跑了出来,到一班找到江夏,吞吞吐吐地邀请她去观看他的半决赛。
江夏痛快地答应了:“先说好了,你可一定要赢,输了我以后都不来看你比赛了。”
“那当然,”费扬帆一听江夏同意了,高兴地说,“十五中那些人我以前交手过,手下败将,你放心好了。我赢了你给我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到时候说吧。”江夏慷慨地说。
半决赛在市体育中心举行,看台上坐了各个学校的啦啦队和教练,还有各个地方来观摩的球友。江夏跟着校羽毛球队的教练坐在第一排,看着费扬帆在下面奋力扣杀,姿势优优雅干练,像一头充满野性的猎豹,引得看台上的啦啦队惊呼连连。
第一盘以大比分赢球后,第二盘小比分输给了对方,最后决胜盘以21比10毫无悬念地赢得了整场比赛。
江夏看着费扬帆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忽然惊觉这个从幼儿园一起混大的伙伴居然长得这么高了,一身紧身的运动背心和短裤把他常年锻炼的身材勾勒得十分健硕,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叹说:“不错啊,哥们。”
费扬帆看起来有点羞涩,走到一边和教练说了半天,回到江夏身边:“走,我们去吃点东西庆祝一下。”
羽毛球场外静悄悄的,依稀还能听到场馆里传出来的喝彩声,还有一场半决赛正在进行。两个人兴冲冲地往外走,江夏还学着费扬帆扣球的动作,嘴里呼喝了几声,说:“你打球的时候帅呆了,下次我跟着你学打羽毛球。”
“真的?”费扬帆惊喜地说,“好,你想什么时候学,我随时奉陪。”
忽然,前面的小径上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呦,高手刚赢了比赛就跑到外面来泡妞啦,不和大家交代一声就走了,太不够意思了吧。”
费扬帆定睛一看,是刚才的比赛对手,旁边跟着几个男孩子,慢慢地朝他们走过来。
“和你们交代什么?你们输了就输了,是不是输不起啊?”费扬帆血气方刚,不屑地反问道。
旁边的一个男孩子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骂咧咧地说:“你们二中的高材生来打什么羽毛球比赛?认认真真读书考高中不就行了,我们全靠这个加分呢!这下好了,你怎么赔我们?”
费扬帆警惕地挡在江夏前面,说:“你们想干什么?”
另一个男孩子从旁边围了过来,走到江夏面前,笑嘻嘻地说:“好漂亮的妹妹啊,让哥哥瞧一瞧。”说着,那人伸出手去想要拉江夏。
说时迟那时快,江夏后退了一步,猛地一个侧踢,啪的一声,正中那个男孩子的面门,顿时把那个人踢得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外两个男孩子愣了一下,怒吼了两声冲了上来,费扬帆拦在江夏面前,和他们厮打在了一起,一边冲着江夏喊:“小夏,快跑,去场馆里叫老师!”
江夏热血上涌,根本不听费扬帆的,冲到前面,抡起书包就往他们身上砸去,正在这时,一个惊恐的声音响起:“小夏,快躲开!”
她回头一看,那个坐在地上的男孩子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根棍子,恶狠狠地朝江夏抡了过来。
江夏只觉得一股大力冲过来,把她扑倒在地上,同一瞬间,那根棍子刷地堪堪擦过她的耳朵,砸在扑倒她的那个人的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倒在地上,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小夏!”旁边有个人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摇晃着她的肩膀,江夏忽然有点迷糊起来,好像不久前也有人这样摇晃过她,那个人…………
正当那个身影呼之欲出的时候,她的头蓦地痛了起来,她捂住头,使劲甩了甩,幻觉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头痛消失了,她定睛往前一看,只见程风行愤怒地抓着那个人的肩膀,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那个男孩子摔在了地上。
原处场馆的保安呼喝着赶了过来,那三个男孩子一看不对,拔腿就跑。费扬帆跑到江夏身边,着急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被打伤了?都是我连累了你!”
程风行也疾步走到江夏身边,蹲了下来,仔细地检查她的脸和身体,确定没有任何伤痕,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江夏忽然很不舒服:“喂,你这么紧张,是不是怕你妈再打你啊。”
程风行愣了一下,沉默地站了起来。江夏发现他的肩膀有点不自然,紧张地跟着一起站了起来,轻轻地戳了一下,只听到程风行呲着牙倒吸了一口气。
她有点惶恐:“你的肩膀被棍子砸到了吗?”
程风行并不回答,后退两步走到树下,树叶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江夏转过头,说:“费扬帆,今天不能陪你吃东西了,你也早点回家吧,明天狠狠地打那帮十五中的,打个二比零我请你吃饭!”
十五中的办学特色就是体育,另外一场半决赛是十五中的两个入围。
费扬帆失望地点点头,江夏把书包甩在自己的肩膀上,走到程风行的旁边,努努嘴,说:“走吧,回家我帮你擦药。”
回到家里,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回到程风行的房间,关上了房门。江夏还从来没有到过他的房间,不由得四下好奇地打量起来。果然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收拾得整整齐齐,所有的书都码在一堆,一件脏衣服都看不见。
“喂,你坐下,把衣服拉开来我看看。”说着,江夏走到他身旁想要去拉他的衬衫。
程风行的脸微微地红了起来,往旁边一躲,说:“没事。”
江夏眼睛一瞪,威胁说:“你不让我看,我就叫了,到时候阿姨和哥哥看见了,你就惨了。”
不由分说,她一下子就把程风行的衬衫领子拉了下来,顿时,她吓了一跳,程风行整个肩膀肿了一大块,中间已经发青发红了。
“喂,你这个傻瓜,把我推推倒就好了,还扑在我身上干吗!”江夏咬着嘴唇埋怨说。
“我怕。”程风行解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见到那根棍子朝江夏打过去,顿时吓得魂都没了,下意识地想要用最安全的方法保护她。
“你等着。”江夏忽然想起了哥哥从印尼给爸爸带来的蛇油膏,跑出去偷偷拿了过来。
程风行伸手想去拿,江夏一侧身,笑着说:“我来,你一只手擦不好。”
说着,她用手指头轻轻抹了一点,均匀地在伤口处涂抹了开来。程风行感受着她纤长的手指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蠕动,麻麻的,痒痒的,凉凉的,痛楚仿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项链是你送的?”江夏一边涂着药膏,一边轻声地问。
“我…………”程风行第一次有点口吃。
“你把暑假打工赚的钱都买了这项链了吧?”江夏嘿嘿地笑着。
“还有多。”
“喂,你说话不要这么节省好不好,多讲两个字又不要钱。”江夏手下一使劲,程风行忍不住吃痛地叫了一声。
江夏换了个手,去捏他另外一个肩膀:“哇,你还有点肌肉嘛,练跆拳道练的?你真行啊,刚才那个过肩摔真厉害,我那时候教练怎么不教我过肩摔呢,要是教了说不定我就学下去了,这个不负责任的教练…………”
程风行微微地笑了:“柔道。”
江夏不懂柔道和跆拳道的区别,挥了挥手:“都一样,反正都厉害。”
门外传来走路的声音,江夏赶紧把药膏放到书包里,屏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动静,示意程风行把衬衫拉好,然后猛地一下把门打开了,江春站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她。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江夏吃惊地问。
“你在干什么?”江春皱着眉头。
“我有道作业不会,来问问他。”江夏眨眨眼睛。
“问作业怎么问出了一股药油的味道。”江春笑着说,“不许撒谎,告诉哥哥,怎么了?”
程风行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说:“我受伤了。”
“嘘,你别告诉阿姨。”江夏回头瞪了他一眼,拉着江春往楼上走去,“他为了救我被人家打了一棍。他摔了人家一个过肩摔,可帅了!哥哥,我要再去学跆拳道。”
“谁欺负你了?”江春回过头看着伫立在门口的程风行,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江夏跳到他面前,踮起脚尖用力地用手指撸平他纠结的眉:“哥哥,别皱眉,这里都有皱纹啦。尚大哥说了,你是排名第一的桃花男,不能有皱纹。”
江春哭笑不得地拍开她的手:“小夏,你少调皮我就用不着皱眉头了。”
第8页 :第四节 少年不识愁滋味4
第四节 少年不识愁滋味4
程风行和江夏的关系明显改善起来了,一起上学放学的时候偶尔江夏也会开开玩笑,虽然十有八九程风行是不会笑的。几个朋友聚会的时候偶尔也会叫上程风行,虽然有他在多半要冷场。
而费扬帆果然拿了个冠军,校长在晨会时点名表扬,亲自把奖状颁给了他,名扬全校。那天放学以后,江夏请他在校门口的小餐厅吃麻辣烫,等费扬帆兴冲冲地赶到的时候发现丁哲华、程风行都在,满脸的笑容变得有点牵强。
江夏正招呼着老板往里面往里脊肉和金针茹,见到他来取笑说:“费扬帆现在是名人啦,来得这么晚是不是被校长召见了。”
丁哲华捧着一碗麻辣烫慢条斯理地吃着:“名人是不是不要吃这个麻辣烫了。”
费扬帆脸涨得通红,他体育好,但是斗嘴总是斗不过丁哲华,谁让人家是语文尖子生呢。
“江夏,我有要紧事情和你单独说,你出来一下。”
江夏诧异地说:“什么事情?吃完麻辣烫再说嘛,这里说也行。喏,这碗给你。”说着,她把自己弄好的一碗递给费扬帆。
费扬帆没接,鼓起勇气说:“你说过了我赢了比赛给我奖励,我现在和你说件事情,你不要生气。”
“是不是偷偷摸摸背着我们交女朋友了?”江夏忽然想起哥哥的那一叠情书,脑袋里灵光一现。
“谁说的!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费扬帆急了,张了张嘴,憋了半天的话终于冲口而出。
四周顿时安静极了,程风行漠然地一动不动,丁哲华张大嘴巴愣在那里,江夏怔了一下,忽然笑了:“费扬帆,我也喜欢你,不过做你女朋友不行啊,我哥不会答应的,他要是知道了,会把你家给掀翻了的。”
说着,她把麻辣烫塞到了他的手里,爽朗地说:“你把那个女字换成好字行不行?我做你的好朋友吧。等以后我哥不管我了,我第一个考虑你啊,这总行了吧。”
费扬帆顿时泄了气,想了一下,说:“好,你说话算话。”
就这样,江夏的第一朵桃花开了又被她亲手掐谢了。
初中的孩子们总是盼望着新鲜的事情,学习太沉闷,老师太教条,如果能出去散散心就好了。江夏所在的一班也不例外。几个班委总想搞一个吸引人的活动,从初一下半学期一直折腾到初二,想了无数个方案,也被否定了无数个方案,最后终于决定在金秋十月到郊外的一座小山脚下烧烤。参加的人变了又变,最后定下来近二十个人,在一个双休日骑着自行车往目的地进发。
所有的烧烤用具、烧烤食品都由江夏友情提供,江春差点没派几个厨师跟过来,被江夏力拒这才作罢。
那座小山是个刚开发的旅游景点,叫凤林山,风景秀丽,小山脚下有一个湖泊,不大,却有一大片的芦苇荡,偶尔还有几只野鸭子飞过。山涧的小溪欢快地流下来,在半山腰绕来绕去,最后汇集到这个湖泊里。沿着小溪,有一条悠长的青石板铺成的古道,当地人称它为“凤林古道”。
几个班委早就实地考察过了,选了一个背山面水的地方做烧烤基地,十几个人四个烧烤架,一溜儿排开,还颇有点新疆人卖羊肉串的架势。
江夏和丁哲华、程风行、费扬帆、云依宁一个架子,三个男孩子负责点火、刷油、烧烤。云依宁怕烟火味,跑到上风处,江夏一会儿把盐当糖,一会把味精当盐,该递酱油的时候递米醋,该递米醋的时候递酱油,搞得几个男孩子越忙越乱,一起对她下了逐客令——
一边待着去。
不愧是大饭店准备的烧烤食品,十分好吃,几个人饿的时候齐心协力,半饱了又开始斗嘴了。丁哲华看着一直向江夏献殷勤的费扬帆,阴森森地说:“哎呦,这不是五班的体育委员吗,跑到我们一班来干吗?”
一旁的几个同学哄然大笑,费扬帆喜欢江夏,这个已经不是秘密了。
费扬帆瞪了丁哲华一眼:“我是五班和一班友谊的桥梁,丁哲华你有本事也到我们五班去架个桥。”
“那可不用,我们一班美女多的是,校园十大美女我们班就占了俩,我用得着跑到你们五班去嘛。”丁哲华得意洋洋地说着,把自己精心烤的一块年糕拿起来,只见年糕金黄,看起来松软可口,于是吹了吹热气,递给了江夏。
云依宁盯着那块年糕,失望地抬起头,瞪了丁哲华一眼,说:“丁哲华,给我也一块。”
丁哲华随手捞起一根递给了她,尾部已经有点烤焦了,云依宁忿忿地接了过来,忿忿地啃了起来。
大家吃饱喝足了,留了两个人看烧烤用具,兴致盎然地去走凤林古道。古道延绵几千米,深入到密林深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着,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
江夏冲在前面,丁哲华和费扬帆还在后头拌嘴,只有程风行不紧不慢,且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青石板旁边出现了一条小路,江夏走到里面看了看,对程风行说:“我们去探险吧,到时候吓他们几个一跳。”
程风行刚想反对,江夏哧溜一下就钻到了小道里,他无奈地跟了进去。
小径里草木葱茏,偶尔有几只松鼠跑过,江夏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动物,惊异地叫了一声追了过去,这灰毛的动物窜得多块,引着江夏跑了一段路,窜入树丛就不见了,江夏站定一看,四周有几条山里人踩出来的岔道,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程风行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江夏问:“喂,我们往哪里走?”
他观察了一下,有一条小径的泥土比较结实,一定是经常有人走的关系,他刚想说话,江夏兴奋地说:“对了,就让老天爷决定我们往哪里走吧。”
说着,她闭上眼睛,往前伸长手臂,在原地转了几圈停了下来,随手一指:“往那条路走。”
江夏折了一根树枝,兴冲冲地继续前行,没一会儿,小径渐渐向上,路陡了起来,江夏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程风行一看手表,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不由得有点着急:“别往前走了。”
江夏嘟着嘴说:“你是不是害怕啦,害怕你自己往回走吧。”
忽然,程风行停住了脚步,说话声颤抖了起来:“小夏,别动!”
江夏转过身,不解地问:“什么事情?”
顺着程风行的目光,她看到路边一条色彩斑斓的蛇昂着头吐着信!饶是她胆大包天也惊叫了起来,抡起树枝没头没脑地朝那条蛇抽去。
程风行暗叫不好,刚想冲上去护住他,那条蛇咻地一下窜了上去,一口咬在江夏的小腿上,转眼又咻地一下不见了。
江夏一下子扔掉了树枝,一下子坐倒在地上,程风行赶紧卷起她的裤脚,只见小腿上两个细小的牙印,血从牙印里渗了出来。他的脑子里迅速闪过急救的方法,俯下身,一边开始一口一口地吸血,一边焦急的问:“什么感觉?痛不痛?麻不麻?”
江夏有点害怕,她没感觉痛,也没感觉麻,只是觉得程风行吸得她痒痒的,所有看过的被蛇咬的小说走马灯一样地在她脑海中闪过,她不由得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起来:“我会不会中毒了?是不是七步蛇?会不会我走了七步就要死了…………”
程风行看着他吐在地上的血,说:“不会,应该不是毒蛇。”
说着,他把自己的衣袖一卷,撕下一个长条,绑在了她伤口十公分以上:“下次碰到蛇要站着不能动。走吧,我们赶紧找路下山。”
江夏在他的搀扶下走了几步,不肯走了,拿出手机准备给江春打电话,这才发现这里没有一点信号。她赌气地站在那里,说:“我不走了,脚痛。”
程风行犹豫了一下,蹲了下来,说:“我背你。”
江夏喜滋滋地爬上了他的背,背很宽,趴在那里很舒服,程风行走路也很稳,她凑近他的脖子,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沐浴露的香味。
别看程风行的脸带着点小麦色,可脖子里却挺白皙的,她盯着瞧了一会儿,忽然发现那白皙的后颈处浮起了一层可疑的粉红色,她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来:“喂,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说着,她恶作剧般地朝着他的脖子吹了一口气,果然,那粉红色变成深红色了。
程风行涨红了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忽然希望眼前绵延的小路永远不要走到尽头。
可能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程风行的心声,他们找不到来路了。在树林里转了半天,树木越来越茂盛,小径越来越小,程风行走得气喘吁吁:“你想想,你到底在岔路口选了哪条路?”
背上的江夏没有声音,程风行吓了一跳,以为她晕过去了,赶紧找了一个草丛把她轻轻地放到了旁边的草丛里,一看,原来她睡着了。
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没有一点瑕疵,嘴唇微微地嘟起,想来睡梦中还在和人撒娇。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原来灵动的双眼,毛绒绒地伫立在那里,仿佛在他心里挠痒痒。
程风行好像被什么蛊惑了似的,缓缓地俯下身去,最终在离她几厘米的距离停住了,她的呼吸轻且浅,带着一股绵软的香气,轻轻地落在他的脸上…………终于,他飞快地低下头,在她的眼睛上轻轻一触,又飞快地离开。
江夏轻轻动了一下,程风行屏住呼吸,看着她揉了一下眼睛,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过去了。他凝视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蔚蓝的天空被茂密的树叶挡住了,只露出了一个小角,树上不知名的鸟儿在啾啾地叫着,远处不时有松鼠窜过,他帮她松了松绷带,靠在树干上,微微地笑了。
江夏醒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有点偏西了,她揉揉眼睛,愣了半天才想到俩个人在树林中迷路了,她看了看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程风行:“喂,我们会不会被关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了?”
程风行睁开眼睛,看看她,扶着她站了起来,说:“走吧。”
江夏沮丧地说:“往哪里走?”
“那个湖在山的东面,我们一直往东走。”程风行淡淡地说。
“你早说啊,”江夏高兴地说,“怎么分辨方向?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学过,对了,看太阳,看树叶、看树的年轮。”
程风行又帮她松了松绑在腿上的布条,深怕小腿缺血坏死,再看看伤口没有发黑也没有恶化,放心了不少,重新背起她,往日头落下的反方向走去。
走了又将近大半个小时,前面隐隐听到溪流声了,江夏欢呼起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叫着说:“喂,快一点啊,他们一定等急了。”
程风行没有加快速度,依然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忽然,他低声问:“小夏,如果我们真的被关在山里了你会怎么办?”
江夏没有听清,问:“你说什么?没听见,再说一遍。”
程风行没有说话,他加快了速度,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出了这座山,江夏仍然是江夏,江家的大小姐,而他,只能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的程三娃。
出了那条泥土小径,他们终于回到了那条古道上,前面依稀看到湖水了,忽然,江夏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江春曾经永远和煦的声音暴躁地响起:“小夏你在哪里?手机为什么一直无法接通?”
“我在烧烤啊,到山上去了,没有信号。哥哥,你应该赞助一下中国移动,让他们在山上也造个发射塔。移动公司太抠了。”
“别扯开话题,我现在就和你的同学在一起,你是想急死我吗?”
糟糕,她吐了吐舌头,看看自己和程风行狼狈的样子,心想这下要怎么样才能把哥哥的怒火给熄灭。
两个人出现在湖边的时候,同学们一窝蜂地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几个班委脸都吓白了,这要是江夏和程风行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是活动的组织者,说不定要背上个大处分的。
江春开了一辆越野车,车上好几个饭店的员工,想来是被同学们叫来,实在不行准备搜山了。江夏一看哥哥的脸色,立马翘着一条腿,单腿跳到他身边:“哥哥,他们真是大惊小怪,我能出什么事情啊,程风行跟着我呢。”
江春铁青着脸,扫了一眼程风行,又看了看她的腿,那个牙印还很清晰,不由得一惊:“你被蛇咬了?”
“没事,程风行说不是毒蛇,不然我早就挂了。”
江春咬了咬牙,一把把她揪上自己的越野车,对其中一个手下说:“你把小夏的自行车骑过来,我们先走了。”说着,他跳上驾驶室,绝尘而去。
这件事情的后果就是江夏让家庭医生灌了一大堆抗蛇毒的药以后,禁足一个月,程风行分别被孙阿姨和江春约谈,孙阿姨见了这个儿子只会叹气。儿子很优秀,虽然和她不亲但也很孝顺懂事,但是江夏出事的时候他总是在场,让她觉得很难和江家人交代。
江春说的话就绵里藏针了:“小行,小夏如果要做危险的事情你一定要劝阻她,不然就和我打电话。”说着,他指了指桌上一个崭新的手机盒。
程风行沉默了很久,才问:“江大哥你知道怎么阻止她吗?”
的确,江夏这样的个性和江春平时对她的纵容有很大的关系,他开始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寡言的男孩,心里隐隐觉得这个人长大以后不容小觑。
“你告诉我了,我就知道该不该阻止,能不能阻止,或者叫你直接把她打晕了带回家。”
程风行又沉默了一会儿,不亢不卑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下去了,谢谢江大哥的手机,不过我自己会买的。”
江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桌上那个手机盒,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初三了,班里的男孩子们一下子窜高了,声音都变成了公鸭嗓,看见女同学不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就是躲得远远地不好意思说话。尽管学习气氛日趋紧张,班里还是隐隐开始传言谁和谁是一对,或者谁向谁递了情书之类的话题。
有一次,江夏偶然路过学校的树林边,正远远地看到程风行在那看书,就有个女孩子很羞涩地跑到他身边,给了他一玻璃瓶的幸运星。那个女孩她认识,是隔壁二班的。
中午趁着大家去饭厅吃饭,她指使丁哲华把它从程风行的书包里偷了出来,理直气壮地还给了那个女孩。放学的时候,江夏略带紧张地偷窥了一眼程风行,打好了多个腹稿准备应付他的盘查,结果他拎起书包怔了一下就跟在她后面走出了教室。
一路上,江夏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没发现你书包里少了什么?”
“知道。”程风行回答。
“那你怎么不问问,是谁拿了你的幸运星,把它扔到哪里去了?”
程风行侧过脸来看着她,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微笑,转瞬即逝:“那你把它扔到哪里去了?”
“我才没扔呢,帮你还给隔壁班的那个女孩子了,初三了要好好读书,不要早恋!”江夏趾高气扬地说,“快谢谢我,帮你做了这么一件好事。”
“谢谢。”程风行轻声说。
“搞不明白谈恋爱这么有趣啊,”江夏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看丁哲华这两天也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干什么,明天我去问问他,是不是在交女朋友了。”
程风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以他这么多年的旁观者的身份,当然早就看出了丁哲华到底是为了谁在那里神神秘秘的,八成是在想怎么样和江夏表白吧。
结果江夏还没来得及盘问丁哲华,一班就出了一件大事。
这天,江夏和程风行一到学校,就发现自己班级的门口围了一大帮人,他们匆匆挤进去一看,只见黑板的上面挂了一条大大的横幅,白底黑字,上面写着“哀度中秋”四个大字,触目惊心。班主任费老师站在黑板前,脸色铁青,正在讲台上大声地质问:“这是谁干的?自己站出来,不然我叫政教处的人来处理了!”
讲台下大部分学生已经到了,住宿的占了大部分,一个个都抿着嘴,神色肃穆,一声不吭。江夏有点莫名其妙,低声问旁边看热闹的人:“怎么了?我们老班怎么发这么大火?”
第9页 :
“中秋节据说不放假,咱们住宿生都憋了一肚子火,还是你们班厉害,想出这么一招,你们没来的时候还放了一段哀乐呢。”一旁的围观者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只见费老师腾地一下走到门口,眼一瞪:“你们俩还不进来?都散了,你们都回自己教室去。”人群嘻嘻哈哈地一哄而散,隐约还听见调侃声“中秋节是周末还不准回家,坐牢啊”、“一班不是重点班吗,怎么也这样,学校真失败啊”…………
江夏在自己位置坐好,看着费老师一脚踢上教室门,威逼利诱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出来承认,于是点了几个住宿的班委——云依宁、丁哲华、钱庆青,到他办公室去逼供去了。
这下教室里可炸开了锅了,江夏唯恐天下不乱,激动地哇哇大叫:“你们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行动也不叫上我!”
一旁有个同学调侃说:“叫上你不完了,你是不是得把校长办公室给点着了。”
江夏摇摇头:“这多没创意啊,我顶多在你们那白条上歃血明志,”
说着,她走到讲台上,拿自己的胳膊比划了一下:“这样才触目惊心啊。”
大家哄堂大笑,另一个同学大声说:“到时候把电视台的人也叫上。”
“对,这还素质教育啊,我们都快学疯了,中秋还要在这里读书,少了这一天就考不上重点高中,考不上大学啦!”
“对了,老班会不会真叫政教处的人来啊?”
“来就来,反正是大家一起做的,说好了,谁也不能当叛徒!”
“谁当叛徒我们全班吐唾沫淹死他!”
…………
没一会儿,三个班委回来了,受到了大家众星拱月的欢迎,钱庆青是班里的体育委员,颇有几分豪气,挥挥手说:“大家放心,我们不会当叛徒的。”
丁哲华笑着点点头,云依宁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也跟着点了点头。
江夏向来和云依宁不对盘,这下也对她有几分佩服,想不到这个从小就把“我告老师去”挂在嘴边的人,居然也搀和到这样一件事情里来。她凑到丁哲华的耳边,问:“到底是谁带头的,我崇拜他。”
丁哲华的脸微微一红,悄悄地在她耳边回答:“我出的主意,还有几个人用左手写了字,大家一起把字挂上去,钱庆青放的哀乐。”
江夏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偷偷地说:“看不出来嘛,好孩子发飙了这么厉害。”
两个人偷偷地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江夏一不留神往旁边一看,只见云依宁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忍不住让她打了个寒战,她纳闷地想,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她了?
中午的时候,费老师陪着政教处的一个老师来到了教室,那个老师个子高高的,年纪不大,说话很温和:“同学们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不过这样的处理方式是不对的,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如果对学校的决定有意见,应该通过正常的渠道,你们说对不对?这样吧,只要大家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我们既往不咎,让这样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好不好?”
同学们怀疑地看着他,依然一言不发。那个老师了然地笑笑,说:“那我们一个个找谈话吧。”
住宿的同学一个个被叫了出去,江夏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摸摸地从教室里跑了出去,趴到教师办公室的窗口,往里偷窥,只见那个政教处的老师表情温和,但看起来说话很犀利,有两个胆小的女孩子都被吓得眼圈都红了。忽然,那个老师转过头,看了江夏一眼,江夏吓了一跳,刚想溜走,那个老师冲她笑了,挤了挤眼睛。江夏哧溜一下蹲到了墙角,抚了抚怦怦乱跳的胸口,赶紧回了教室。
下午放学时,费老师和那个政教处的老师又来了。那个老师斯文地站在讲台上,扫了一下全体同学,轻咳了一声说:“同学们,事情基本弄清楚了。哪位同学带的头,哪位同学写的字,哪位同学放的音乐,在这里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当然,总体来说,这是一个群体事件,我们不可能处理你们每一位同学。在这里,我希望这几个带头的同学能到我这里来承认一下错误,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下面鸦雀无声,几个带头的同学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江夏霍地站了起来,说:“老师,你不要学电影里的警察搞诱供,这样不诚实。”
那个老师高深莫测地笑笑:“我只能说,你们之间有人对这件事有不同的看法。我在政教处等着你们,记住,只等一天。”
说着他在教室中间踱了几步,路过江夏身边,冲她一乐,又踱回了讲台:“同学们,校领导很重视你们对中秋节的要求,最后决定周末放假,大家可以欢呼一下了。”
同学们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鼓起掌欢呼起来,江夏大声说:“这才像样嘛,那个老师,谢谢啦!”
那个老师微微一笑,说:“这位同学,我姓蒋,大家以后有不同意见,记得可以找我,千万不要再采取这样过激的行动了。”说着,冲费老师点点头,走了。
费老师瞪了下面的同学一眼,恶狠狠地说:“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就知道给我添乱!丁哲华、钱庆清还有那几个写字的,明天赶紧找时间去蒋老师办公室,幸亏这次是他来处理,换了另外那个人,你们最起码背个校内警告!”说着,他恨恨地点点他们几个,也走了。
两个老师一走,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几个同学骂骂咧咧地说:“谁,是谁当了叛徒?”
“叛徒赶紧站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丁哲华笑着说:“算了算了,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去老师办公室就去呗,不会少根头发。”
钱庆清恨恨地说:“那不行,说好了大家都共患难的,别让我知道了,不然——”
云依宁忽然站了起来,指了指江夏,语声颤抖:“我知道,是江夏!我看到她刚才偷偷地出去了!”
江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蹭地窜到云依宁身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云依宁脸色惨白,鼓起勇气对视着她:“就是你,我看到你偷偷跑到教室办公室去了,我还看到那个蒋老师偷偷对你笑,一定就是你!”
全班顿时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江夏身上,她又委屈又愤怒:“我去办公室看那个老师怎么拷问你们的,我还是趴在窗户上看的,你胡说什么!”
“那他怎么对着你笑?”云依宁看起来镇定了很多,反问说。
江夏气得浑身发抖:“他为什么对我笑我怎么知道?你血口喷人,我看是你说出去的吧!”
两个人对峙着,眼看着就要斗在一起了,丁哲华站了起来,拦在两个人中间,说:“你们俩别吵了,云依宁,我相信不是江夏说出去的!”
程风行也站了起来,站在江夏旁边,沉声说:“不可能是江夏。”
云依宁顿时脸又白了,她冷冷地笑了一声:“你们就护着她吧,爱干嘛干嘛去,我管不着!”说着,她拎起书包昂起头走了。
江夏看着云依宁远去的背影,捏紧了拳头,胸口急剧地起伏着,丁哲华安慰说:“江夏你别生气了,云依宁一定是因为今天也被老师盘问得神经紧张了,所以才会这么以为。”
江夏没有说话,愤怒地一甩书包,飞一样地跑出了教室。丁哲华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同学们见两个主角都跑了,小声地议论两句,也三三俩俩地离开了教室。
江夏呢,在学校里怒气冲冲地兜了一大圈,没找到那个笑面狐老师,气倒是兜得消了不少,准备到校门口守株待兔。
刚到校门口,她就看见程风行一个人站在大树下,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看起来有点忧郁。路过的一些女孩子都好奇地看着他,而他浑然不觉,耳朵里塞着耳塞,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夏走过去拍了他一下:“喂,在这里装什么文艺青年。”
程风行取下耳塞:“等你呢。”
江夏皱着眉头说:“我等个人,你先走吧。”
“等那个蒋老师?”程风行皱着眉头问。
“你怎么知道?”江夏有点惊讶,“我要问问他,到底是谁说出来的,还有为什么要冲我笑。”
“他不会告诉你的。”程风行淡淡地说。
“我缠到他告诉我为止。”江夏很不服气。
程风行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你这么在意?为什么?因为丁哲华?”
江夏愣了愣,没一会儿就咯咯地笑了:“喂,你在想什么?什么时候你也会编这种粉红色的故事了?我还以为你除了想读书和打工就不会其他事情了呢,哦,差点忘记了,还有柔道”
程风行一直都在学柔道,现在已经是六段了。
“我还会想另一件事情。”程风行脱口而出,紧接着又懊恼起来,在江夏的面前,他总是还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什么事情?”江夏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端倪来。
“回家吧。”程风行避开她的眼神。
江夏看看天色,看来今天是不可能找到那个笑面虎老师了,不过,明天他一定逃不掉。
“喂,你信不信,我一定能让那个蒋老师告诉我是谁说的。”江夏自信满满地说。
第二天中餐时间,江夏三下五除二扒完了饭,就跑到教室食堂找人,蒋老师正和几个老师边吃边聊天呢,看见江夏愣了一下,笑着说:“你来找我干吗?”
“蒋老师,借你的中餐时间用下,有要紧的事情。”说着,她一看餐盒里的饭菜都差不多没了,不由分说,拉起蒋老师就往外走,在餐厅边的小树林旁站住了。
“蒋老师,我被同学冤枉啦,都怪你莫名其妙冲我笑了笑,你要对我负责任。”江夏一本正经地说。
蒋老师看着这个青春逼人的女孩子,笑着摇摇头:“你要我怎么负责?到你们班帮你澄清一下你不是告密者?”
“你想害死我啊,你这样说不就明摆着我和你是一伙的,”江夏忿忿地说,“告诉我你怎么查出来的?怎么知道是丁哲华他们干的?谁和你告密了?”
“你说我有可能告诉你吗?”蒋老师笑着反问。
江夏无赖地抓着他的胳膊,低声说:“我可不管,我要是没办法澄清这样事情,我就胡说八道了,蒋老师你可别后悔。”
蒋老师又好气又好笑:“你要怎么胡说八道?”
江夏贼兮兮地一笑:“我就说你喜欢我才对我笑的,我们是师生恋。”
蒋老师顿时惊呆了,这样胡搅蛮缠、胡说八道、无法无天的学生他还真从来没有见到过!
“你叫什么名字?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叫江夏,我当然知道,我才不怕,我知道你们当老师的最怕这个。”江夏得意洋洋地说。
蒋老师不由得抚额叹息。二中的教育是多么失败啊,教出这么一个学生。他沉吟了片刻说:“江夏同学,其实你要澄清你不是告密者很简单,我知道很多这件事情的细节,你不是住宿生,不可能了解那么清楚。我想只要今天那几个同学到我办公室来过了,就没有人会再怀疑你是告密者。”
江夏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事情居然可以这么轻松地解决。她想了想,说:“那你告诉我,云依宁,就是那个女的宣传委员,是不是她告诉你的?”
“我无可奉告,”蒋老师又好气又好笑,“江夏同学,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有女朋友,你的威胁对我没有效果。”说着,他拔腿要走。
江夏一把拉住了他,蒋老师回头一看,她脸上那股神气活现的劲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茫:“蒋老师,那你说说,云依宁到底为什么要冤枉我?我没得罪她啊。”
蒋老师看了她一眼,忽然冲她一乐:“其实你也可以学学我的诱供嘛,这个方法挺好使,一下子炸出你们班好几个告密者。”
果然,下午放学的时候,同学们就没有再用异样的眼神看江夏了。尤其是钱庆青,嘻嘻哈哈地又和江夏打成了一片。江夏在去宿舍的路上堵住了云依宁,云依宁仿佛知道她回来,很平静地要和她一起去校外的公园。
两个人分别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面对面沉默了好久。其实江夏和她从幼儿园就一个班级,一路一起同班到了初中,虽然平时斗斗嘴,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江夏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栽这么大的一个赃给她。
“我知道,是你告的密吧,深怕别人知道是你,栽倒我头上来。”江夏打破了沉默。
云依宁昂起头来:“是我又怎么样,你去说啊,我才不怕你。”
她看起来脸色潮红,精神有点异常的亢奋,江夏不由得诧异地多看了她一眼,忽然发现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好像没有睡好的样子。
“我才不会像你这么无聊呢。”
云依宁死死地盯着她,忽然一下子泄了气,把头埋在双臂间,良久,她语声哽咽:“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
江夏吓了一跳,不知所措起来,眼前的人向来是那么高傲,而现在居然在她面前失声痛哭.她紧张地搓了搓手,想了半天,犹豫着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笨拙地安慰说:“谁说的,他们也都很喜欢你的,你成绩那么好,人又温柔又漂亮,他们都很喜欢你的。”
云依宁抬起头来,泪水在她的脸上流淌,看起来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那你说,他为什么喜欢你却不喜欢我!”
江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啊?”
“丁哲华。”
江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和他是好朋友啊,关系好一点也很正常,你就为这个哭什么哭?”
云依宁哭的更伤心了:“谁说你们是好朋友?我都看见了,他买了个许愿瓶要送给你,我偷偷拆开里面的小药丸看过了,里面一张张小纸条,都写着丁哲华喜欢江夏!”
“我那么喜欢他,为了他我要来住校,和妈妈大吵了一架,我想这样可以看到他多一点…………我认真学写作文,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写作培训班,我没日没夜地背那些拗口的古诗词,我一直学跳舞想变得有气质一点,劈叉多痛啊,你知道那有多痛吗?这些我全都忍了下来,我那么喜欢他,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喜欢你,不喜欢我?”云依宁一声声地控诉着,可是没有人可以回答她。“我讨厌你江夏!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你!你有什么好,不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吗!”
…………
江夏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在这个初秋的傍晚,黄昏的夕阳照在她和云依宁的身上,照在脚底下的落叶上,那么诗意又那么忧伤。她终于第一次领略了爱情的魅力,也领略了爱情的可怕。原来爱情是可以这样狂风暴雨一样地席卷而过,彻底地改变一个人。
第10页 :第五节 少年不识愁滋味5
第五节 少年不识愁滋味5
那个傍晚的黄昏就这样成了江夏和云依宁俩个人的秘密,在一场痛哭以后,俩个人莫名其妙地成了好朋友,忽然变得形影不离。同学们都觉得不太适应,原来针尖对麦芒的俩个人好成了一个人,连丁哲华都来问江夏怎么回事,不过江夏只是神秘地笑笑。
初三的那个夏天,天异常的闷热,一班的人经过了中考的洗礼,一个个变得成熟起来。一班的中考成绩相当不错,大部分同学都直升了二中的高中部。程风行、丁哲华和云依宁分别进入了市总分前十,江夏也吊着尾巴进了二中的最低分数线,为此,江爸爸和江妈妈高兴地在自己的大饭店里请了全班同学和老师大吃了一顿。
暑假里程风行照例打工,这次去了KFC。江夏偶尔来了兴致,就跑到KFC捣乱,站在程风行的柜台前,点一个换一个,点一个换一个,折腾大半天,一样东西也没买,看着旁边程风行的主管一张脸涨得象猪肝一样,就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一开学,她就兴高采烈地到高一一班报到,刚刚坐下,和新朋友老朋友打了个招呼,往讲台上一看,那个笑面虎蒋老师正在上面冲她乐呢。
蒋老师本名蒋正气,因为这个名字被历届学生取笑。他毕业于S市师范大学,大学期间成绩优异,曾任两届校学生会主席,能力优异,进入二中后除了担任高中部的数学老师,还兼任了政教处的工作,在学校里算得上是炙手可热,这次,他担任了一班的班主任。
相处久了,大家发现这个原来看起来很阴险的笑面虎老师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坦率、风趣、亲切,学识渊博,虽然主攻数学,但是知识面很广,听他讲课时不时会天南海北地扯几句,让枯燥的数学也变得生动起来。
江夏好像特别对他的眼缘,经常和他嘻嘻哈哈地聊天,跑到蒋老师的办公室听他讲以前在大学的趣事,讲他和他的女朋友,讲他在政教处怎么动脑筋让学生和老师这两个对立的群体“和谐”起来。有时候也会讨论一些比较深刻的问题,有一天蒋老师就问:“你对什么感兴趣?”
江夏想了想,困惑地说:“我没什么感兴趣的。”
的确,她学东西都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兴趣来了画画、陶艺、羽毛球什么都学,兴趣没了全丢到九霄云外。
“那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好像也没有。”江夏不好意思地说。小时候写作文《我的理想》,全是抄作文书上的,不是当老师就是当科学家。
“你应该好好想想。”蒋老师温和地说,“你可以不为了未来而读书,这是你的幸运,但是你要为了自己而读书,为了喜欢而读书。”
江夏第一次仔细地审慎起自己来,第一次想要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第一次开始崇拜起这个学识渊博、见解独特的老师起来。
不过,江夏的思考也只有五分钟的时效,没一会儿,费扬帆跑到她们班喊她去打台球,这人生目标就被她扔到了九霄云外。
这两天她跟着江春看斯诺克比赛,瞬间就迷上了这个优雅的室内运动。费扬帆是个运动好手,什么项目都会玩,这下就成了她的教练了。江春深怕他们去小台球室碰到小混混,就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健身俱乐部里给他们包了月。
丁哲华和程风行也一起跟了过去。只不过丁哲华还跟在江夏后面比划两下,而程风行只是漠然地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思绪仿佛飘到了九霄云外。
不一会儿,江夏击出了一个好球,一杆进洞,丁哲华和费扬帆都鼓起掌来,她一看,程风行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眼光好像穿透了台球,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江夏不满地举起球杆戳戳他,说:“喂,你干什么呢,不想来就别来。”
程风行沉默地看着她,把她的球棒轻轻地拨开。
费扬帆笑着说:“我们的程大才子在想着数学题呢,小夏你别打岔了。”
江夏有点生气:“喂,你心思都不在这里跟着我来干吗?回家去看书吧,省得耽误你的功课。”
程风行忍耐地看着她,皱着眉头说:“你别闹了。”
丁哲华赶紧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小夏我们几个打。”
江夏把球杆一扔,背起书包,一声不吭地走了。程风行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江夏听着他的脚步,只觉得心头有一把火在窜。走到一个转角,她忽地转过身,问:“你跟着我干吗?”
程风行不说话,只是固执地站在那里。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幼稚,特别没有追求,特别游手好闲,特别无理取闹,特别难伺候?你是不是打心底里看不起我,还不得不一直跟在我旁边?”江夏一口气说了好大一段话,差点接不上气来,“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解放了,本小姐不用你跟在我身边了,我这就和哥哥去说去,我嫌你烦。”
程风行心里一痛,嘴里艰难地蹦出几个字:“小夏,你别闹。”
江夏心里越发火了:看来这些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连半句解释都没有。
“以后我也不要和你一个班,过几个月分班了,你选理科我就选文科,你选文科我就选理科,你想干吗就干吗,再也不用勉强自己了!”说着,她狠狠地踹了程风行一脚,怒气冲冲地往前走去。
程风行痛呼了一声,仓促地揉了几下,正想跟上去,只见江夏转过头来,大声说:“不许跟上来!你再跟着我喊非礼了!”
程风行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扬长而去。原来,他连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的权利都快要没有了。
江夏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有回家,江春下班的时候看到等在门口的程风行,淡淡地说:“别等了,我们先吃饭吧,小夏说她不回来吃饭了。
这一顿饭吃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漫长。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程风行刚想离席,江春笑着说:“小行,这几年你一直帮我照看着小夏,真是辛苦你了。”
程风行心里一沉,抬起头来,看着笑得如沐春风的江春。
“小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再说,她是个女孩子,你老跟着她也不方便,以后你们就各走各的吧。”
孙阿姨在一旁有点担心地问:“没有关系吗?小夏会不会生气啊?”
江春安慰说:“不会,就是小夏打电话来这样说的。这样小行也可以有更多时间可以读书。”
程风行一下子站了起来,用力过猛,差点把餐椅给撞翻了,他却浑然不觉,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程风行更沉默了,离他一公尺之内就能感受到他冰冷的气息,一些亲密的同学明显感受到了他和江夏之间的变化,云依宁悄悄地问江夏:“怎么回事?忠犬怎么变样了?”
她最近迷上了看言情小说,忠犬、腹黑、天然呆…………一些奇奇怪怪的词总是从她嘴里蹦出来。
江夏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别提他了。你倒是有什么进展没有?看了这么多小说有没有学来几招?”
云依宁有点沮丧:“没有,他总是对我客客气气的。”
“先和你说好了,你再不抓紧,要是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就把他给收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云依宁故作大方地说。
“切——”江夏不屑地说,“谁啊,当初在我怀里哭得那么伤心,哭得我的心都碎了。”
云依宁脸皮薄,顿时就红了起来,气哼哼地呵她痒痒,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江夏忽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说,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云依宁想了想,背了柳永的《蝶恋花》的下半阙: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江夏听得悠然神往,良久,她轻哼了一声说:“我才不要碰到这么一个人呢,多傻,就让别人为我衣带渐宽,我还是做我的江夏吧。”
云依宁眨眨眼取笑说:“是啊,江大小姐,男人们都是绿叶,等着你这朵娇滴滴的花来采呢。”
两个人正说着呢,蒋老师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敲了敲江夏的桌子,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江夏是办公室的常客了,一进去就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问:“蒋正气老师,请问有何贵干?”
自从得知了蒋老师的大名,这个正义凛然的名字就成了全班同学取笑的对象。
蒋老师喝了一口水,沉吟了片刻,问:“程风行怎么了?我觉得他整个人好像变了一个。以前只是有点沉默寡言,可是现在好像对谁都爱理不理了。”
“蒋老师,这个你怎么来问我,问他去啊。”江夏阴阳怪气地回答。
“问不出来才来问你,你别打岔。”蒋老师忽然冲着江夏一乐,笑得江夏心里直发毛,初三那次他也是这样冲她笑的。“你们俩不是一直形影不离的,我还以为…………”
江夏心里莫名一跳,顿时脸上发起烧来:“你以为什么?我可是热爱学习的三好少年。”
蒋老师微微一笑:“其实,我一直觉得,美好的青春需要美好的爱情作伴,如果处理得好,可以学业和感情双丰收的。”
江夏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喂,你不会是在套我的话吧?等我说出心里话然后那个王老师就跳出来往我身上扣个警告的处分!”
王老师是政教处的另一个女老师,已经五十多了,被校内学生誉为更年期杀手。
“你都能威胁说要和我师生恋,还能怕这个东西?”蒋老师笑着说,“再说,我也年轻过,当然也早恋过,能理解你们的心情。”
江夏怎么听都觉得有点别扭,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又诱导我!我和程风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蒋老师看她不象说假话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我看程风行这小子的样子很像失恋了,难道不是你?过一阵子他就要去参加全国数学竞赛了,这个状态不行啊。”
江夏顿时心里不是滋味起来。哼,难道这个讨厌的程三娃居然有状况了?
还没等江夏调查出来程风行有没有状况,丁哲华就向江夏表白了。
到底是心思缜密的语文高材生,和费扬帆冒失的告白有天壤之别。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傍晚,他约了江夏去了学校隔壁的公园,在一片绿意盎然的大树下,在一条潺潺欢唱的小溪边,捞起了一个精致的漂流瓶,递给了江夏。
江夏打开了瓶子,把里面的小纸条一张一张展开,每一张都用清秀潇洒的笔迹写满了不同的字,旁边还配了手绘的图案。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胸怀中满溢著幸福
只因为你就在我眼前
对我微笑 一如当年
我真喜欢那样的梦
——”
在那一刹那,江夏忽然就感动了。她抬起脸,望着这个温雅的男孩,阳光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丁哲华微笑着问。
江夏握着这小小的漂流瓶,忽然觉得这小小的东西那么地沉甸甸,里面装满了一个少年满满的心意。
“你为什么喜欢我?”她呐呐地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了。”
“我还没有准备,你知道,我哥哥——”江夏的语声被丁哲华打断了。
“不要用这样的话来敷衍我,我只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江夏想了一下,说:“我也喜欢你,但是我想不是你要的那种喜欢。”她坦率地迎向丁哲华的目光,“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那种喜欢是什么样的。”
“没关系,我等你慢慢想。”丁哲华微笑着说,“在这以前,先保持你的那种喜欢吧。”
江夏一下子高兴起来,捶了一下丁哲华:“你弄得我好紧张,还以为要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江春可还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经桃花朵朵开了,他大学毕业以后接手了江爸爸的一部分饭店,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一些自己设想的改革,把饭店重新定位,专门开辟了一个精品路线,装修优雅古朴,菜色精致华美,带着浓重的上个世纪初的奢华浪漫的情调。一开张,就受到了都市金领的青睐,一时之间,周末和双休日都需要提前一天定位,翻台的客人都需要等到八点多。
为了庆祝饭店的成功,江春特意叫了一家人到这个名叫“周庄”的饭店吃饭。周庄坐落在市中心,临江而立,整栋建筑雕梁画栋,墙壁全部用古朴的青石砖砌起,门内小桥流水,优雅美丽的荷花池,高高的门槛,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整座建筑里面回响着周璇清澈的略带金属音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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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雅致的包厢里,江爸爸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又看看程风行,心里十分高兴。他要了一瓶红酒,决定一醉方休。几杯红酒下肚,江爸爸有点话多起来:“小行啊,听说你这次数学竞赛得了全国第一,很厉害啊,要什么奖励,跟伯伯说。”
程风行垂下眼睑,说:“是我们的数学小组第一。不用了,谢谢伯伯。”
“不管是什么第一,总而言之小行很有出息。准备考B大还是Q大?考上了伯伯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还没想好。”
一旁孙阿姨插话说:“小夏准备考什么?叫小行和你考一个学校去。”
江夏哼了一声:“我就不拖别人的后退了。”
江爸爸乐呵呵地说:“小夏你也知道你要拖小行后腿啊,好好努力,B大什么的爸爸也没指望你,附近的大学考考就好了,以后留在N市陪爸爸妈妈。”
“你想好了没,选文科还是选理科?”江春在一旁问。
江夏还没回答,只听见程风行在一旁迅速地接口说:“我选文科。”
江夏瞪大了眼睛,想起自己那天说的赌气话,顿时有点傻眼了。难道自己要去选理科?那些什么质点冲量动量万有引力元素周期表方程式?这个程三娃简直太可恨了。
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打消他的念头:“喂,你选文科干吗?你像个闷葫芦一样选文科不是笑死人啊?”
江爸爸也有点奇怪:“小行,你数学这么好,干吗不选理科?”
程风行抬起头,沉声说:“我想好了。”
江夏不死心:“你选文科没前途啊,难道你去当老师?当公务员?不然,你去当律师好了,你站在法庭上,什么话也不用说,冷气一扫,全场都被你冻住了,然后你就赢了,哈哈哈。”
她说着说着,笑得前仰后合。
全家人都看着她,她一个人笑了半天没劲了,悻悻地开始吃菜。
周庄的菜式很有创意,将本帮菜和其他的粤菜、浙菜、鲁菜结合起来,一盘菜看起来就是一份艺术品。江夏最喜欢一份麻油温蟹的冷盆,肥美的白蟹被切成直接浸入烧酒、盐水,浇以蒜、姜末以及特殊的调料,看起来晶莹剔透,入口爽滑鲜美。
江春看见她这么喜欢,说:“这是这里月点单率最高的菜,不过你可不能吃得太多,小心拉肚子。”
“你们还讲究点单率?”
江春细心地将一块鲥鱼肉去了刺,夹到她的碗里,耐心的解释说:“当然,我们有个新菜推广部,除了几个传统的名菜,每周推出几个新菜,点单率高的可以作为固定菜式,做出这道菜的厨师可以拿一笔数额很高的奖金,这道秘制鲥鱼就是热菜类点单率最高的。”
江夏细细地品尝那块鲥鱼,咸淡适中,鲜味十足,回味无穷,的确很好吃。她吃着吃着,忽然灵光一现:“要是吃着吃着从鱼肚子里吃出一张求爱的纸条来会不会很浪漫?”
江春怔了一下,忽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细节有待商榷,但对那些热恋的情侣来说,不啻是个浪漫的卖点。周庄走的是精品路线,完全可以为VIP客户提供这样个性化、私人化的服务。江夏的这个神来之笔为他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
“小夏,小脑瓜还不错,下次多帮哥哥想想新点子。”
“江春你就宠着她吧,都宠到天上去了。”江爸爸可没想这么多,在他老一辈人的脑子里,饭店就是把菜烧得好吃点,弄这么多花花肠子做什么。
江夏倚在江春身边,对江爸爸做了个鬼脸。
吃完饭,程风行和孙阿姨去看在医院里工作的程爸爸,江家一家人回了家。没一会儿,大人们都看起来有点累,回自己房间去了。江夏眼睛一转,偷偷溜进了程风行的房间,准备去看看可不可以抓到他什么把柄。
程风行的房间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书桌上摊着没有做完的作业本,除了书以外,书桌上没有其他物品。书桌旁边有三个小抽屉,江夏拉开第一个抽屉,发现里面有本带锁的日记本,她捣鼓了半天,却没有办法打开,只好悻悻地把它放回了原处。
忽然一个静静躺在角落里的璃瓶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心里满不是滋味。一定是女孩子送给他的!
玻璃瓶很漂亮。江夏拿了起来,发现里面就只有一些糖果,它们不像很多糖果一样有着花花绿绿的糖纸,所有的糖纸都是清一色的咖啡色,上面只有几个白色的字,江夏仔细一看,是话梅糖,应该从来没有吃过,可是,她为什么觉得这么熟悉?
江夏好奇地剥了一颗放到嘴里,酸酸的,甜甜的,味道还不错。于是她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连程风行进来了都不知道。
“你在干什么?”程风行一推门进来,就看到江夏坐在他的椅子上,抽屉大开着,顿时他的心跳加速,快步走了过来,把玻璃瓶从她手上抢过放进抽屉,然后看看里面的日记完好无损,舒了一口气,砰的一声关上了抽屉。
江夏有点心虚,可一看到他那么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生气起来:“喂,你紧张什么,是不是哪个女孩子送给你的?那么小气,送那么难吃的糖给你。”
说着,她吸吮了两口糖,顿时,一股夹杂着回味的甘甜顺着喉咙流向胃里。
程风行冷漠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江夏恼羞成怒:“你那是什么意思?我告诉阿姨去,说你小小年纪找女朋友!不好好读书。”
程风行走到门口把门一开:“去吧,我要睡觉了。”
江夏灰溜溜地走出了房间,在心里暗暗发誓。你等着吧,程三娃,我一定要抓住你的把柄,然后让你乖乖地听我的话。
回到房间,她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嘴里的糖还有一点,她砸吧了几下,忽然,脑袋里灵光一现。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糖了,她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糖纸!
江夏飞快地拉开抽屉,最下面的一个放满了小时候看的漫画书,有樱桃小丸子,有蜡笔小新。一整套的名侦探柯南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其中第十四本柯南的脚下露出一个咖啡色的角,她慢慢地打开了书,那张糖纸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江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被人绑架了,怪叔叔举着粗长的针筒狰狞地笑着,忽然一个人抓着怪叔叔来了一个过肩摔,把她护在身后,交给她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满了咖啡色的话梅糖,她努力往前凑,想看看这个英雄是谁…………
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头又隐隐作痛,失眠了一个晚上也还是没有想到那个英雄是谁,更没有想到自己是怎样拿到那张糖纸的。
一连几天她都有点心神恍惚,只觉得自己仿佛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记忆,连蒋老师也看出了她的不正常,经常逗她说笑。
高二第一学期,文理马上要分班了,学校进行了第一次摸底调查,程风行果然报了文科,搞得整个年级段一片哗然,纷纷打听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而江夏,为了不让某人看扁,咬着牙选了理科,这下连素来讲究学生的自我发展的蒋老师也坐不住了,轮番把两个人叫来进行沟通。江夏总是嘻嘻哈哈地说:“你肯定带理科班的,我喜欢你呗,就跟着报理科了。”
“胡说八道,”蒋老师哭笑不得,“你可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再说了,数学文科一样要上,我说不定也会带文科班。”
讲到最后,江夏终于松了口:“你去劝劝你的得意门生嘛,他要是改主意了,我也改主意。”
蒋老师发愁了,程风行的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要是打定主意不说话,谁也别想从他嘴巴里撬出什么东西来。
可是,还没等到程风行改变主意,江夏倒是等来了一个意外,周末的时候,江春有些隐晦地问她,明天有个姐姐要到家里来,问她要不要见见。
江夏顿时警惕起来:“谁?哪个姐姐?”
江春头一次有点尴尬,说:“她是哥哥的大学校友,叫裴媛媛,现在刚上大四,媛媛她很温柔的,你看看你会不会喜欢她。”
裴媛媛,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江夏想起了那张粉红色的情书,想起了那首情意盎然的古诗,她眯起眼睛,笑着说:“好啊,她什么时候过来。”
裴媛媛这个人就像她的字,整个人充满了古典的韵味,瓜子脸,编贝齿,樱桃嘴,杏子眼,说话的声音柔柔的,糯糯的,让人一见就心生怜惜。她出生在书香门第,父母都是中学教师。
江夏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裴媛媛在房间里忙进忙出,说是要帮孙阿姨做个菜,露一手给江春看看。
“裴姐姐,你这么贤惠,还会做菜啊。”江夏假惺惺地说,假得连她自己身上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裴媛媛羞涩地一笑:“我妈妈从小就教我的,小夏你喜欢吃什么菜,下次我烧给你吃。”
江夏想了一下,说:“我喜欢吃鲍鱼、鱼翅、燕窝之类了,你下次烧好了帮我带过来好了。”
裴媛媛脸色有点僵硬,勉强点了点头说:“好的。”
“其实我对穿山甲、天鹅肉什么的也很有兴趣,不过你肯定弄不到,就算了。”江夏又补了一句。
裴媛媛求救地看向江春,江春清咳了一声,说:“媛媛,今天准备露一手什么菜?”说着,冲她眨眨眼。
裴媛媛来之前已经把江春的家庭状况摸了个透,也仔细研究过他宝贝妹妹的喜好:“我烧个椒盐虾咕给你们吃。”
这个菜是江夏最喜欢的菜之一,她眼珠一转,欢呼说:“裴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裴姐姐你把它们洗得干净点,我喜欢带着壳咬,可不能太咸啊,太咸就吃不出那个椒盐味了。”
气氛终于缓和过来了,裴媛媛开心地跑到厨房里,去刷那些活蹦乱跳的虾咕了。只有江春心里明白,丢给她一个眼神:别玩得太过火!
晚饭很丰盛,江爸爸和江妈妈不在,五个人八个菜一个汤,孙阿姨笑眯眯地看着裴媛媛,对这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子很有好感,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菜。
裴媛媛一直微笑着说谢谢,只有江夏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僵硬和尴尬,她在心里不屑地想:这个人真会装,明明就是嫌夹过来的菜不干净还一直笑。
“阿姨,你怎么一直给裴姐姐夹菜,我也要。”江夏故作不高兴地说。
孙阿姨高兴地夹了一个虾咕在她碗里,说:“小夏怎么还吃裴姐姐的醋了,来,吃个你最爱的虾咕。”
江夏兴高采烈地拿了起来,放到嘴巴里一吮,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断断续续地说:“这是什么味道啊,太难吃了。”说着,她踉踉跄跄地冲到洗手间里去漱口去了。
裴媛媛不敢置信地夹了一个,放到嘴里,顿时脸色都变了,颤声说:“不可能是这个味道的啊。”
江春皱皱眉头,把那盆虾咕放到一边:“味道不好就别吃了,吃别的吧。”
裴媛媛眼睛发红,霍地站了起来,拎起包就往外走,孙阿姨急了,大声说:“闺女,吃完了饭再走啊,哎,哎,小春你去送送人家姑娘。”
江春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往外追去。等江夏从洗手间出来,餐桌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孙阿姨在那边嘟囔:“唉,小春好不容易带个女朋友回来,怎么就跑了呢,不会烧就别烧了,现在能有几个女孩子会烧菜啊,结了婚以后慢慢学呗。”
程风行在那里沉默地扒着饭,忽然吐出了两个字:“幼稚。”
江夏愣了一下,双手叉腰,忿忿地问:“你说谁呢?谁幼稚?”
程风行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饭,理也没理她,回房去了,只剩下江夏一个人在那里气鼓鼓地站着。
文理分科终于弄好了,江夏在蒋老师的再三劝阻下,无可奈何地选了文科,又和程风行一个班,江夏发誓自己看到了那个程三娃隐藏在面瘫后面的那一丝嘲笑。
高二的学习生活紧张而有序,蒋老师又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很会调节气氛,同学们之间相处得十分融洽,江夏的学习虽然吊儿郎当,不过还是感受到了几分高考的压力。
程风行依然刻苦努力,和江夏的关系还是那么时好时坏。江夏大小姐脾气一犯,就瞧他不顺眼,这不,这天中午就和云依宁说起程风行的坏话。
“他总是嘲笑我,也总是要看我笑话,想逼着我去理科班闹笑话,讨厌死他了。”江夏嘟着嘴说。
云依宁惊讶地说:“你搞错了吧,程风行对你很好,怎么会嘲笑你。”
江夏振振有词:“那是他伪装得好,真的,他在心里嘲笑我,我看透了他的内心!总有一天我要打败他。”
云依宁想了一下,说:“那下药、灌酒、找黑社会打手,或者色诱、仙人跳,你自己选一样吧。”
这下轮到江夏惊讶了:“天,真的是好孩子发起飙来吓死人!”
正说着,她们看到程风行捧着几本书往小树林走去,江夏知道,这个人连短暂的午休也不肯休息,又嫌教室里吵,经常跑到那里去看书。她撇撇嘴说:“又是一个好孩子,每天这样装着累不累啊!”
云依宁却盯着程风行远去的背影眼冒星星说:“我才发现,其实程风行个子这么高,那张脸棱角分明的,又不爱说话,看起来又酷又帅,面瘫忠犬,最有爱了。”
忽然,云依宁戳了戳江夏,指着前面那个女孩子,说:“你看,那个女孩子,我看到她好几次午休的时候也去小树林了,你看,她也捧着几本书…………”
说着,两个人对望一眼,齐声说:“有情况!”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从学校的围墙边进入了小树林,隔着几排冬青树朝长椅那里偷窥。只见那个女孩子坐在离程风行不远的长凳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齐肩的长发随意地扎了起来,一本书摊开放在腿上,像个清纯的邻家妹妹。
没一会儿,那个女孩站了起来,走到程风行旁边,指着书和他说话,这下江夏看清了,这个女的不就是从前送幸运星给程风行的那个女孩嘛!
一整个下午,江夏都板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她的钱。回家的时候,她一个人踢着小石子,不时地偷窥身后,发现程风行根本没有跟上来。
回到家里,她越想越生气,决定了,要让程三娃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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